秋风骤起,落叶飞舞。这高楼旁边的街道有时风力特别大,由高楼下沉的气流,仿佛有一股強劲的吸力:让周边的枯叶在空中旋转,然后降落,堆到一块,犹如微型龙卷风;有时将塑胶垃圾袋吹到半空,旋转着降落在行驶着车中的引擎盖上。
湯姆重新整理一下身上那件带风斗的灰色马球牌卫生衫。他觉得有些寒意,便加快了在街上来回走动的速度。
这条街段是他“控制“的地盘。那里商店较少,路人亦稀疏,便於他观察,与客人交换货交款也比较方便、安全。有时候他会到附近商店用厕或数他今天赚来的钱。
街边毒贩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玄耀他的钱财,故意将一百元的大钱包住一元、五元的小钱,让人产生错觉。钱多的时候他也会故意在熟人面前数钱,故意露出他的钱财,特别是他想像中会看不起他的人前。其实他手中的一部分钱他是不可以随便化的,他要拿去付货款,如果不及时付清货款,不但会丧失信用,甚至会威胁生命。对这个行业来说,杀人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们是不计后果的。杀人方法多样,如汽车飞弛而过,用冲锋枪向你扫射,你根本搞不清是谁杀你;有时有人告密在你等公交车时,在近距离行刑式开枪。
汤姆心情好时也会啍着歌,嘴里的话也特别多。有时他会与在商店里购物的女客人搭讪,讲些挑逗性的话,甚至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他今天准备早点放工,要带剛认识的女孩瑪丽亜去中城吃飯,並看一場电影。玛丽亜是这家运动鞋店的新顾员,二十来岁,中等身材,大眼晴,皮肤晳白。说话时伴随笑靥,面貌姣好,湯姆特别喜欢她。
今晚他开车出去,毕竟他曾经富裕过,那辆丰田凱美瑞的越野车现在也不常用,今天准备载玛丽亜去中城。虽然中城仃车费很贵,这点投资他还是愿意化的。
玛丽亜最喜欢凑热闹,今天下班以后,她匆匆化妆了一下就出来了,当然梳头、抹粉、涂唇膏、染睫毛、喷香水是必不可少的。她穿了一件半露胸的長裙,坦露了两个飽满的乳房的大部分,非常性感,让路上的行人都盯着她。身上还洒了一些廉价的香水,反而让人感觉不好受。
湯姆早在玛丽亚住的大楼门口等了,还不仃地往楼上打电话。看到玛丽亜出来,他迫不及待上前迎接,挽着手臂去仃车㘯,俨然是一对老情人。
所谓吃饭也只不过去快歺店吃个汉包、三明治什么的,喝点汽水而已。他对初次约会是不会化大钱的,即使老情人也不会去吃牛排、法国菜之类的高档食肆。
至于看电影也不过是制造一些气氛,当然少不了湯姆趁黑打刧。对此,玛丽亜也是情场老手,对汤姆的不规她只是心照不宣,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任凭汤姆上下其手。
从电影院出来,汤姆就送玛丽亜回家了,临别只给一个蜻蜓点水式的吻别。
此后的日子里,俩人的关系在不冷不热的状态中:玛丽亜隔三差五去汤姆公寓宿夜,吸大蔴,喝酒。
玛丽亚虽然只有廿来岁,交过的男朋友可能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的父亲曾经是一名便衣警察,利用警徽试图強奸一名女士,被判重刑入獄。也许玛丽亜有她父亲的遗传,性荷尔蒙分泌特别旺盛。她打十四岁起就与男孩上床,到现在已有丰富的性经验了。
哈林区的女孩大多数一成熟就有男朋友了,很多女孩年纪轻轻没结婚就做妈妈了,她们不怕孩子没人养,政府都会负责。玛丽亚暂时不喜欢有孩子,又嫌使用避孕套或吃避孕药麻烦,干脆在手臂上埋了一颗绿豆大小的長效避孕药,有效期三年,而且可以隨时取出。当然这颗埋在皮下的長效药也会有不适或仃经的副作用,玛丽亜也明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
其实玛丽亜也是一个蛮温柔的女孩,她是讨人喜欢的,不过她太懒惰,除了上床什么事都不干,甚至连自己的衣服也懒得洗。几件衣服重复着换来换去,有的甚至发出酸臭味了还穿着,这令爱清洁的男朋友皱眉。
不久,玛丽亚也被那家鞋店炒鱿鱼了。凭着她那张脸,她暂时很容易找到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两三星期后,却很快会被炒鱿鱼。她就是今天给东家打工,明天给西家打工;二天打鱼,三天晒网。她换男朋友也是这个模式。
有一次一个西裔语男孩邀请玻丽亜去旧金山度假,玛丽亜欣然答应,在那里待了一星期。回来后她洋洋得意,到处宣扬旧金山气候如何好,他们在那里如何玩乐,金门大桥如何壮观等等。这让湯姆大为光火,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婚约,至少现阶段还算是同居的吧。当天晩上她去汤姆公寓,一进门汤姆就对她怒吼:“狗娘养的,你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湯姆怒目而视。继续说“我一直打电话,你为什么关机?”
“她妈的”,“婊子”…
玛丽亜自知理亏,也不作声,任他骂去。
其实,哈林的男孩女孩都是这样,“吃着锅里,看着碗里”。
汤姆这样不仃地骂着,好像这个女人是他的私有财产,决不能允许她和别人有什么猫腻。还把她的衣服、鞋祙往门外丢。
玛丽亜哭着上前阻止,湯姆顺手对她一巴掌。这让玛丽亜大感意外,她交了那么多男朋友,挨打却还是第一次。左眼眶留下的瘀血斑让她一星期都没敢出门。
她的工作也丢了。
汤姆虽然有点生气玛丽亜不辞而别去旧金山。但是,这种男女劈腿的亊多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他只是一时的愤怒,自己不也常常这样做吗,很快他就把玛丽亚忘了。
冬天终于到来,对于像汤姆这样的街头小毒贩而言,日子的确不好过。刺骨的寒风让他不仃地流眼泪,他那顶罗宋帽虽然能盖住他的耳朵,可阻挡不了寒气侵袭他眼睛、鼻子、嘴巴。他那五磅重的羽绒服也无济于事。他躲在一处墙角,龟缩着脖子,还是感觉全身寒冷。终于走进隔壁一家商店里取暧。
有人请他到新泽西州某处运毒。运毒工作虽然风险大,但是赚钱爽快,运送二磅重的海洛因,一次就能赚五百元钱。他决定冒此风险,放手一博。街边贩售大蔴的生意实在太苦,太薄利了。那天,也是一个寒风刺骨的上午,他接受了任务,坐出租汽车到迏一处指定的货櫃仓库。他带着墨镜,找到了搬运工人史密斯。
史密斯是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非洲裔,他留着長長的卷发,满脸胡子,目光锐利。湯姆上前与他打招呼,他似乎知道湯姆的来意,把他叫到一旁,问清姓名並交换了暗语。史密斯与他握手之后,带他到货櫃仓库远处的一个破烂的货櫃边,叫汤姆在外边等着。
不一会,史密斯提着一只黒\色垃圾袋出来,交给汤姆,並叮嘱他小心,与他握手告别。
湯姆提着垃圾袋,头上直冒冷汗,心也不仃地猛跳。他知道这是重罪,与他街边的小买卖截然下同,“这是重罪哬”他自言自语。他尽量告戒自己“要镇定”,“镇定”,口里也默默念着“镇定”。
他坐上来时等在外面的出租车,叫司机赶快开车。司机在对讲机里与总部联系出车事宜,也听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他的紧张情绪才略略缓解,乱撞的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他仰头躺在出租车坐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总觉得司机车开得太慢,他侧过头去看看仪表板上的车速指针指在每小时七十英里,他无话可说。
出租车很快过了乔治.华盛顿大桥,进入哈林区街道。他又睁开了眼睛。终于出租车到了一幢他住的公寓附近一百三十八号的大门口,出租车仃下,他付了车资,提着黑色垃圾袋从出租车里走出来。他的右脚剛落地,左脚还在车上,突然两支烏黑的手槍对准了他。
“不许动!转过身去,双手放在车上!”两个便衣警察亮出警徽並向他喝令。在众目睽睽下,他被搜身,上了手銬,押上警车。
嗚,嗚,嗚……
在一声声警笛鸣叫声中他被带走。
那些观望的哈林人对此也不觉得什么奇怪,这种被搜身,被上銬,被警察带走的戏在那里几乎天天上演,人们早已见怪不怪,熟视无睹了。
玛丽亜在第二天才得知汤姆被抓,她大哭了一顿,下午,她买了一些内衣衫裤,给他送去。她见到汤姆,没有说什么,
默默地仃了一会,会客时间快到的时候,她问汤姆有什么需要帮助。湯姆也没提什么要求,只告诉她,他的姐姐已经来过,有什么事他姐姐会帮忙的,谢谢她带来内衣。
玛丽亜泪汪汪地离开了湯姆…
不久她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一个做菜館的阿拉伯裔小伙子,年龄比她小一岁。她也找到了工作,在一家阿拉伯人开的菜舘做侍应生。
至于她和男朋友的关系和她的工作能维持多久,天才晓得…
(完)
都市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