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一睁开眼,就要忙着送孩子,然后吃早饭、上班。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忙里偷闲地吵了一小架。
起因是一碗熬得有点糊的粥。她一边用勺子搅动,一边开始唠叨,嫌他万事不操心,明知熬着稀饭,也不知道帮她把火关掉;而他默不作声地喝完一碗粥后,忍不住反驳是她做事太毛糙,开了火却不知道关火。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知道我没那么细心的!”她提高了音量。
“你不也是一样吗?数落别人的时候,可从来不考虑人家的感受。”他反唇相讥。
“你闭嘴!”她勃然大怒。
“我偏要说,你还不让我说话了吗!”就像咬住了猎物喉咙的狮子,好不容易触到痛处,他岂能轻易松口。
她为之气结,扔下筷子走进卫生间,好一会儿不见出来。
他知道她生气了。他不善言辞,平时打嘴仗难得占到上风;为了展示自己的胜利,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可是心情却没有半点愉悦的影子。环顾空荡荡的餐桌,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刚才那股得意劲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十年前他们走到了一起。他血气方刚,她花样年华,都是不知道什么叫让步的年纪,为了一点小事也会大动干戈,闹得天翻地覆。一个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一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爱起来如漆似胶;恨起来,就恨得对方马上从眼前消失。
他们在磕磕绊绊中一路前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言语之间不再无所顾忌,血脉中那种陌生而坚硬的东西在一点点融化。那些火花四溅的争吵,就像焊条溅出的火花,把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牢牢焊接在了一起,直到不分彼此,再也不能分开。
那个人就是另一部分的自己。和对方生气,就是和自己生气;伤害对方,也就是伤害自己。
“你怎么了?”他起身走进卫生间,靠在门上,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她一声不吭,继续用梳子狠狠地梳理那些不听话的头发,默默地抚平衣褶,却怎么也扣不好脖子后面的那粒纽扣。平时,都是他帮她系的。
她徒劳地喝那粒纽扣较着劲。忽然背上一紧,却是他从背后抱住了肩膀。
其实,伤你我也痛。他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低下头,闻着她发梢间的香气。然后像往常一样,伸手帮她扣好那粒纽扣。
虽然有一天,我们会彼此会熟悉到如同左手握右手,但我仍然是你永远也够不到颈后的那只手,在清晨轻轻为你系上颈后的那粒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