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院落，大门虚掩，被风吹得哐哐响，惹得拴在院子里的狗一阵阵乱叫。像是在责怪主人不把大门关好。
我坐在屋内的马扎上总感觉有人要破门而入，在我背后站定。这感觉好似重回多年前，记得那时的我胆子特小，天黑结伴出门，我不敢走前面，不敢走后面。一个人去邻家串门，母亲站在门口看着我向前走，我知道我在母亲的目光里，便不怕。离近了，隔着墙外便喊“二爷爷、二爷爷……”喊过一声那狗便叫了起来，大门外便有一个人在等着接我。在父母和二爷爷的眼里是最乖最听话的那个孩子。
可今天，那个乖小孩也已步入中年。眼前的人，话语里虽少了几分威严，那慈祥不减，那淳朴、善良不褪色，只那沧桑尽显。还是那样说一阵，停下抽几口，干咳几声。此时，那咳声越加得频繁，听着，没有了那劲。真的老了吗？
外面的冷风通过虚掩的房门不请自入，直灌我的后背。初春的阳光会早早落下乡村老屋的窗台，让黑夜早早裹紧了小院老屋，风也只在窗子外跳动，它找不到进来的缝隙。但那屋门口不同，那只猫总是出出进进，那门便也关不住的。
我试着调整方向，让自己尽量靠近那个用土坯垒的稍微有点火焰的炉子旁。但那房子实在太小，家什放得也有些乱，我试了几次都被旁边的木墩挡着。因我不喜欢喝太浓的茶，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未再动那茶碗。
老人背依着那床，面朝南，时时望向窗口，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那烟味很浓。幸亏这房门关得不够严实，要不然我怕是坐不了多久就会被烟给熏走。老人的脚总会不小心碰到那纸箱，那茶水便随着动一下。老人坐的马扎也总是不停地发出吱呀声，像是一首老旧的歌谣，就是曾经只教会了我们一半的那首。炉子上的水开了，顺着袅袅的水蒸气向上望去，那黑而模糊的房梁上沉淀着岁月的痕迹，那旧的尘埃未被除去，又被一层尘埃覆盖，它高高悬在那，静看这满屋的景。静的，或动的，都逃不过时间的巡视和摧残。一点点剥落容颜，一点点消除记忆。然后，揉碎，拼接。再揉碎，再拼接。最后无声隐去。
那只猫从外面蹿进来，又一次跳到了老人的怀里，安详而惬意地眯上眼睛，尽情享受着主人的抚摸，老人的神情安详而自然，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那只猫趴了会，好像听到外面有啥动静，又跳了出去。
我的那杯茶水早已冰凉。老人独自喝过了两壶茶水，人高兴着，话也说得多，几次想起身告辞，总不忍打断他的话。但我真的坐不住了，只感觉后背是透彻得凉，脚也冷。炉子里的火正渐渐熄灭，老人却说他不冷。起身时脚有些麻，慢慢走出屋子，走到那狗的身边时，它没叫！却向我友好地摇着尾巴。黑夜里，我看不清小院、老屋是否还如当年，该是不一样的吧？
走出大门，回头告别，看到老人手里的烟头正一燃一熄地发着光，像当年在大门口接我时一样，清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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