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叔

本家四叔在家乡的一个小林场上班，最大的爱好就是玩鸟，所以大家都习惯称他为“鸟叔”。当时他的林场看护房里有一大两小三个鸟笼子。大个笼子鸟叔叫做打笼子，就是在笼子的两端，各自设计出两个类似四角星样子的东西，其中间凸起一角朝天，一角朝下，另两角平行，左右各一。角的中间用一光滑的竹签穿过空心的楸木条，使之能够灵活的转动。鸟叔每次往树上悬挂鸟笼之前，总是把一串红红的上等的枸杞挂在两端凸起的角上。然后再从其它笼子里选上一只上等的鸟做“户”(守在打笼子内的鸟)，据说这“户”的选择也是颇为讲究的。首先要羽翼丰满，颜色鲜艳漂亮，且鸣叫声十分得嘹亮、悦耳，如此才能吸引其它的鸟类。惟其如此，这做“户”的鸟多半是雄鸟。有时，鸟叔也别出心裁地用雌鸟做“户”，但总不如用雄鸟收效佳。

林场的南边是高高的陡崖，崖下面有一条十几米宽，二十多米深的大沟，称之为夹山沟。崖头上和沟里都生长着翁郁的树木，树林中几乎有三十多种的鸟儿。每天清早，它们就开始鸣叫，鸟叔说是它们唤醒了黎明。诚然，这也是鸟叔喜欢鸟的一个原因。鸟叔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给鸟儿们的碗添上足够的食和水，尔后拿一杆子，其顶端上绑一“Y”形铁钩，将笼子放到铁钩上后，用力擎起，将其一一挂到树杈上。聆听着鸟儿们悦耳的歌声，他的心中也乐开了花。惟其如此，鸟叔感到由衷的欣慰充实，尔后他便兴冲冲地忙事去了。

在鸟叔的心目中，林场、家庭、鸟儿，是一样重要的。尽管有人说玩鸟会耽误工作，是有钱人、休闲人士的嗜好，鸟叔应该坚决彻底干净地将其抛弃，将全部身心都用在工作上。可一向忠厚老实的鸟叔没有听从大家的意见，依旧深爱着他的鸟，一有空闲，便手提鸟笼四处走动，直到有人在职工大会上，公开点了他的名。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其中的两只鸟放归大自然。从此，鸟叔只留下一只鸟养在笼中，因为实在太爱它了。为了避人耳目，他嘴上说将鸟全部放飞了，而实际上，他却白天将鸟藏在地窖里，只有晚上才敢提出来，欣赏一番后，将其挂到崖头的树上。

去年春天，鸟叔患了胃痛病，疼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尽管他每天都服不少的药物，但疗效甚微。渐渐地，鸟叔的饭量也下降了许多。亲朋好友们都劝他去医院检查治疗，可他听了只是淡然一笑，说：“小毛病，吃点药，消消炎就好了。”直到有一天，鸟叔瘦得皮包骨，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于是在家人的再三劝说下，鸟叔去了县人民医院。检查结果令我们大吃一惊，鸟叔患的竟是可怕的胃癌，且是晚期……年仅62岁的鸟叔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我永远忘不了，鸟叔临终前的谆谆教诲以及弥留之际用颤抖的手指着鸟的动作！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我和堂弟已心领神会了。

过后的几天待我和堂弟去给鸟叔上五七坟时，索性带着他遗留下来的那只鸟去了坟地。待仪式完成之后，堂弟一躬到地，对着鸟说：“亲人已经不在了。现在我遵从他的遗愿，将你们放归自然！”言罢，堂弟猛地将鸟儿掷向了天穹，随着一阵翅膀扑棱棱拍击空气的响声，那只鸟像离弦之箭，在我们的头顶盘旋了一周后，义无反顾地朝林场南边那片茂密的树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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