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阿姨却慢悠悠,笑眯眯的笑道:“行了,小兄弟,看花了眼儿吧?我们即无权,也无钱,更没背景,就平民居家女子,没油水的。你俩咋不想想,有油水的还到这儿来?对不起,让你俩白盼望啦,古得拜!”
我俩跨进了大铁门。
背后,传来二中年男疑惑的声音。
“这老太太,怎么看也是个有钱有权的主儿嘛。”“好像才从国外归来?瞧那身时尚的。”“头儿也是,来奠扫的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苦主,谁还有精力故意来散布不满?”
双脚踩在枯草上。
我和卫阿姨都不动了。
眼前,你尽可以调动起自己的全部大脑,尽可以用上你能想起的所有形容和比喻,也无法描述此时此景。在冬日的暖阳下,大大小小,高矮不齐,斑驳陆离,枯涩荒疏,衰草无言,腐气扑鼻,败絮窸窣,枯木邋遢,萎叶凋零……
愀望间。
有鸟儿。
突然从一边的荒草丛中冲天而起,鸭子一样嘎嘎嘎的叫着,吓得我往卫阿姨身上一靠,清晰地感到鸡皮疙瘩,呼地从我腑下铺向全身……
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独怜君。石麟埋没藏春草,铜雀破荒凉对暮云。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唐•温庭筠)
这一块肃杀萧瑟枯寂之地。
便是顾城笔下的红卫兵墓。
它位于重庆市沙坪公园西南角、人工湖岸的缓坡的一大块墓地上(紧邻一座1990年重建的天主教堂),是中国仅存一座基本保存完好的文革武斗墓群,也称:红卫兵墓。
墓地灰墙。
由高约三至六公尺不等的块石叠砌而成,把墓园大致围成船形。
墓园西高东低,形成几级梯形台地;墓园占地约3000平方米左右(约合4.5亩)。墓群坐西朝东,寄寓着墓主永远“心向红太阳”的拳拳之意。
由于常年失修。
过去墓园一直不开放。
现在,则每年开放二次,一次不详,一次,便是春节。眼角睃到卫阿姨身影一动,缓缓向前,我也跟着慢腾腾的,挪动了脚步。
看来。
我们脚下的这条小路,原是墓地的主干道。
不宽,不平,微陡,纯粹的黄泥巴中,依稀可见少有的几块水泥或三合土,墓地便围绕着它向左右和向前铺展。我一面缓缓儿跟着卫阿姨前行,一面心惊胆战的扫视着四周。
通向左右墓葬的小路。
早己被过膝枯叶淹没。
枯枝堆砌,乱七八糟,朽烂霉黑。狗尾草茂于其间,在冬日的阳光中静静垂濒,衬着那一座座似散非倒的墓穴,无言的述说着那年今日。
那年今日。
那段历史。
我也只是从爸妈和爷爷奶奶的嘴巴里,知道一枝半叶,从少有的书本或回忆录中,读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从网上浩渺如烟的逸事逸闻之间,窥探到虎头蛇尾……
此刻,全部浓缩于这地寂寥。
默默的春花秋月,四季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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