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记忆最深刻的。
便是这扇年久失修的大铁门。
仿佛为了映衬和拱托墓地的凋零,那本该稍稍修整刷刷油漆,就会整洁如新的对开大铁门,却凹凹凸凸,颓倒倾歪,残破不堪,灰尘累累,犹如一段停留在时间深处的历史,冰冷冷却又热切切地盼着自己的阅读者……
门前。
小桌一张。
桌上摊有一纸一笔,二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不哼不哈的坐在其后:“你俩,干啥哩?”卫阿姨站站,我便奋勇上前:“我们,看看,”指指里面:“不是开着门吗?”
“当然,开着门,随便看。”
一胖中年男,依然面无表情。
可嘴巴嚅动:“如果是亲属,就在这儿登记。”推推纸和笔:“头儿吩咐的,如果不是呢,自己进去就是。可要注意,不准拍照,不准喧哗,不准随地吐痰,乱扔拉圾。”
卫阿姨上前。
捏起签字笔。
几挥挥,就在其中一空栏,签上了“姓名:卫彪。和死者关系:妹妹。”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卫阿姨写字,说实在的,我绝没想到,貌似温柔敦厚,贤淑厚德的卫阿姨,写起字来居然龙飞凤舞,虎虎生风。
细细瞧去,端的个。
铁画银钩藏雅韵,粗微浓淡漫馨香!
坐在一边的瘦中年男瞅瞅,又探过身认真瞧瞧,对卫阿姨讨好一笑:“大姐,真没看出,原来你也当过红卫兵,毛宣队的吧?瞧这字儿,隔着三丈远也劈头盖脸,气势汹汹的,火药味十足啊。”
卫阿姨扔下了笔。
矜持的看看对方。
“那年今日,你俩怕还在穿开档裤,拖黄鼻涕哟?”仿佛找到了知音,二中年男都伸出了手指头:“那年我八岁,跟在我爸后面老撵。”“我七岁,就跑在我姐前面。”
“可我懂事很早,不用大人帮忙,就会自己戴袖章。”
“我七岁,就会吼叫打倒走资派,铲除牛鬼蛇神。”
卫阿姨看看我,轻笑道:“爹妈都卷入了吧?要不,咋对红卫兵印象这么深?”胖中年男虎的跳将起来:“红卫兵?红卫兵好啊!现在要是还有红卫兵,他妈的,这些狗日的贪官污吏早扫清啦,我也搬进了高楼大厦,省得媳妇儿天天念哇念呀,”
没想到。
瘦中年男却毫不客气的将他一推。
“人来疯,慢点儿再疯,你那局长爸,不是被红卫兵斗得跛了一条腿,提起就骂人,咽气时还哭着哇?我看,现在的中国还是要搞经济,搞法制,”
卫阿姨点点头。
拉拉我。
“芳芳,走。”可二中年男,却在后面开叫:“不忙不忙,大姐,哎,还有这美女,能不能留下具体的联系方式?我们如何找你俩呀?”
啊呸,连这墓地也有骚扰?
我瞪瞪杏眼儿,打算好好损损这对宝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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