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麻雀
2016年12月29日下午,老康写于办公室
冬天脱光了树的茂密的叶,光光堂堂的枝干上,树梢的顶部,总有令我惊喜的鸟窝,像一个倒置的大馍,黑峻峻的,孤零零的,毛糙糙的,这棵树在长大的同时,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飞禽的生命。
散文家说,鸟是树木的花朵,我更认为鸟是树木移动跳跃的花朵,冬天这朵花更鲜艳;诗人说,鸟是天宇下飞翔的精灵,我想确切讲应该是一首诗,一首动人的歌谣。
(一)
参加规模大的酒宴,总有各种鸟,不外乎酱醋带水蘸蒜泥的,烤熟脆干的两种吃法。盘中那长长的喙,黑黑的唇,一只就能被人肢解一盘,可能是鸬鹚;也有稍大的,七八只鸟就可;麻雀小得可爱,红而发黑,头颅色发白,二十只以上才能装盘。
一群食客磕巴磕巴地吃着它们,现在人的嘴很能吃,也会吃,而且比较挑剔,鸬鹚、白鹭的肉太鲜,那种腥膻味吃不惯;灰鸽的肉不香,太松,太散,饭店可能用鹌鹑鸟来代替;那就会是麻雀,肉相当紧实,骨头酥脆,大有嚼头。我讨厌人类的油煎烹炸,憎恨那种饕餮大餐,心中不忍,更是不安。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动筷子,看到它们,眼前总是浮现一幅幅画面。
(二)
小时候,稻谷丰收,艳阳高照,麻雀三五成群来偷吃爷爷晒在阳台上的谷子。它们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叽叽喳喳地谈着。这声音传到了爷爷耳中,他拿着扫帚准备去赶它们。麻雀们好像还未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当扫帚快落下时,一个个扑打着翅膀,飞到了离阳台几米远的屋檐上。一只麻雀不幸落入了爷爷手中,我暗暗捏了一把汗。它明知几乎不可能逃脱,但是它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拼了命地挣扎着,爷爷用一根细的棉绳子系着麻雀的双脚,拴在石栏杆上。麻雀就像一位盲人,在痛苦中挣扎;像陷入深渊的人,无目的地挣扎;像自由的使者,为自由而挣扎!
麻雀拼了命在挣扎,很快,滴水未进的它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同伴们好像很同情它,飞停在石栏杆上。它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我不禁想着:
麻雀的头领说:“对不起,大家没有能力救你,没能让你自由!”被捉的麻雀:“没关系,只要你们可以让我的灵魂自由,不再受这绳索的束缚就够了!”头领很感动,集体默哀后,几只爪子锋利的麻雀飞上前去,使尽全身力气拉扯着绳子……
“啪”的一声,我停止了想象。
麻雀安详地躺在晒得暖暖的稻谷上,躺在让它受尽艰苦的稻谷上,躺在象征自由的稻谷上。
它的内心充满了满足,尽管死神已经向它伸来了魔爪。它看着曾经自在飞翔的天空,留下了不舍的泪水,它用仅存的力对蓝天叫了一声:“我终于自由了!”说完,它离开了,自由地离开了。
它宁可死,也要拥有自由!
湛蓝天空下,飘着的不是黑点,而是自由的灵魂!
(三)
看到上两个片段,心头可能和我同样涌起“悲壮”“悲惨”这一类的词。还是描述欢悦的场景,让人愉快。
你瞧,湛蓝的天空下飘过一个个小黑点,那些个黑点并不圆润;黑点们成群在空中飞翔时,会变成一个个省略号;黑点们停歇在电线上时,会变成一个个感叹号;黑点们张开翅膀准备飞翔时,会变成一个个加号;那就是麻雀。
麻雀,灰不溜秋的,体格极小,叫声也不动听。它没有燕子之姿,没有孔雀之艳,更不用说黄莺之音了,可是它却有它们所没有的一样——自由之心。
黄昏,漫步姜堰,最理想的去处,不是养生、健身的场馆,不是满足舌尖的饕餮的饭店、酒馆,而是人民医院对面,老通扬河边那两排梧桐树,树不茂密,也不多每行大约十多棵,但是树上有跳动的花朵,有怡情的精灵。那就是麻雀,也叫灰雀。成千上万只,彼此聒噪,成了这歌声的海洋,我每次经过,都要聆听,猜想她们聚在一起的种种原因,反正,她们怀揣甜蜜的梦,这种小情调,吟咏她们的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