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报”张大爷
前文中说到的"张报",指的就是太平间的张师傅,人称张大爷。
张大爷的年龄比“铁局长”大得多,几乎翻了一番。但相同的嗜好,一样的情趣,使他们成了麻将桌上的“同命鴛鸯”和忘年交。与铁局长一样,张大爷也是战死不退的狠角,其奋斗精神较之“铁局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铁局长”只是死战不退,张大爷却是战死都不退。张大爷钱输光了,还会找借口,编理由玩几把,实在没辙了,才会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丢下一句“我报了”,然后退至一旁观战,一直要到曲终人静才肯离去。为此,将友们给张大爷送了一个不雅的绰号:“张报”。意思就是打一次,输光一次。也乐意跟他一起玩。
太平间门外的“铁局长”
今天夜里,“铁局长”听到妻子高小凤说出的太平间有人打麻将一事后,立即想到是张大爷的主意,进而拓展联想,愿去停尸房打麻将,绝对不是小玩,一定在玩大的,一夜的输赢不上万下不来,如果按百分之五抽水子钱,最少也能抽个五六百。
想到这里,“铁局长”激动得牙痒痒的,仿佛看到“张报”笑眯眯地不停地往怀里揣钱,恨不得腋下生出翅膀来,一下子就飞到太平间,与张大爷一起饱享眼福,一起收水子钱。
“铁局长”再也站不下去了,大步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出去一趟。”
高小凤说:“这么晚了还去哪。”
“你管不着。”“铁局长”扔下一句话,一头钻进了黑咕隆咚的暗夜中。
“铁局长”碰碰跌跌地来到太平间院外的围墙下时,差不多凌晨三点了。
天是黑乎乎的,轻风仍旧在吹,小雨依旧在下。
“铁局长”摸索着来到太平间的大铁门外,双手按着铁门,侧着头,将耳朵贴在水淋淋而又冷冰冰的铁门上,聆听里面的动静。
太平间里面,传出了阵阵搓麻将的声音——
"三条",
"碰",
"九筒",
"开杠,杠开,大碰对,一人三百六,共千零八十"。
乖乖,听到这声音,"铁局长"激动得血都快要喷了出来。一把就是千多,一个晚上的输赢怎么也得好几万,光水子钱就能抽到好几千。只要能守住这块风水宝地,打麻将就不愁没有钱了。
"铁局长"硬生生地把自己那颗快要从口中跳出的心硬压下去,开始轻轻地敲门,一边敲,一边轻轻地喊:"张哥——张哥——"喊了好一阵,里面将声依旧,就是没有人来开门。
"铁局长"急了,用手拍门,边拍边喊:“张师傅,张师傅……"还的是没人开门。
"铁局长"急坏了,也气坏了,急是进不去,气的是"张报"不够哥们,有了好处就把朋友凉到一边。
"铁局长"开始手脚并用,用手重重地擂门,用脚狠狠地踢门。一边擂,一边踢,一边高声大喊:"‘张报’,‘张报……"
手臂擂酸了,脚趾踢痛了,嗓子喊破了,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铁局长"总算明白了,就是用头撞,把头撞破了,也不会有人来开门。
已经疯了的"铁局长"索性骂起来了:"张报,我日你妈——"骂了半天,铁门还是没人开。
敲不开,拍不开,踢不开,骂也没人开,"铁局长"算是明白,等里面的人开门,那是八十岁的老太婆死了儿子,没有指望的事。要想进入太平间,还得靠自己。
"铁局长"顺着围墙摸过来,摸过去,一边摸,一边四下瞧,想找个地方翻过去。奈何太平间临街这边的围墙太高,天又太黑,几乎没有能见度,摸了半天,蹦跳了几十次,搞得精疲力尽,半点气力都没有了,只好在墙根下蹲下。
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铁局长"站起来,抬头看看高高的围墙和围墙上漆黑一片的夜空,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向家挪动。
"铁局长"责怪张大人
这一夜,"铁局长"没有合过眼,尽在瞎折腾了,耳朵里全是麻将声,脑子里装的全是水子钱。
他恨,他气。他恨"张报"心太黑,一个人吃独食。他气自己是一个锅炉工,为什么没有管理太平间。要是自己管理太平间,同样不给"张报"半点米和面。但是气归气,恨归恨,这样的大好事还得厚着脸皮往冷屁股上面贴。
第二天早上刚过八点,"铁局长"踦上高小凤的那辆除了铃子不响,其他什么地方都响的自行车“筐当筐当”地去了第三医院,找到了"张报"。
他把"张报"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看着"张报"一个劲地笑,直笑得"张报"心里发毛,头皮直炸。心想,莫非"铁局长"也成了"万里长城永不倒"了?
笑够之后,直盯着"张报"一双发红的眼睛,"铁局长"问:”张哥昨夜又是一夜没睡吧。“
这时,"张报"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冲着"铁局长"点了点头:”我以为老弟也成了‘万里长城永不倒’,疯了嘞。"发大财了吧。""铁局长"没有搭"张报"话,顺着自己的思路问下去。
"屁!""张报"说,"昨夜我带了一块皮(一百元)",不到一圈就打报了,硬是撑着打了一圈才下来",然后就站在一旁看。"说到这里,"张报"恨恨地说,"那户人家太不地道,麻将桌摆到橱房里,多余的凳子也不放一条,害得我站了一夜。这不——""张报"指着自己的两条腿,"现在脚还肿着,酸痛酸痛的。"
"编吧,你就编吧。""铁局长"说,"发了就发了,何必编着故事来哄自家的兄弟,虽说我铁某人现在落难,但也是一个从不白要的真男人。张兄如能从昨夜的收入中借我三四块皮,翻身之后,一定连本带利奉还。"
"兄弟,""张报"说,"不是我小看你,你也不要高看我,我们什么时候赢过钱,还不是有多少送多少。昨夜之事,你若不信,就去问问‘东方不败’"钱都让他赢走了。
"算了,算了,""铁局长"不耐烦了,"打麻将你与我供奉的是一个祖宗,姓‘送’。但——"他本想把"张报"太平间设埸子的事当面说破,但怕"张报"矢口不认,反而惊动了对方,引起对方的警觉,把埸子移到更加隐蔽的地方,到时找不到了,岂不断了一条生财之道。故此,话已到了嘴边,硬让"铁局长"吞了回去。
"铁局长"耍了一个心眼,留了一条后路,想到时悄悄地摸进去,来个人赃俱获,到时不怕你不与我有福同享。
"但什么?兄弟有话就直说,不用吞吞吐吐,我还要上班呢。"
"铁局长"说:"我的意思是张兄的路子野,办法多,希望能借我点钱,如果不借的话,就给指一条生财之道。"
"没钱!"听到借钱,"张报"断然回绝,,”你说得对,我们供奉的是同一个祖宗。平时为了筹措资金,人都急疯了,哪有闲钱养袋子。再说有钱借给你,还不如自己玩,反正结果都是一个样,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至于什么生财的路,就是太平间,你能来?“说完转身走了。
”你——“"铁局长"抬手一指,"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