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第二部)(4)

第七章

“雨轩，我想去看我爸妈……”我们大概心照不宣地想到了这是什么。如果世界末日来临，你最想做那件事情？这个曾经被问及无数遍的可笑问题，如今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而你会发觉，你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了。

我只想见他们，无论他们认不认得我，我都想和他们在一起，无论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我也想去看我的父母……”他牵着我的手奔跑着，痛哭着。

在人流的冲撞下，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使我感到疼痛难忍。终于，我两腿发软，随时有跪倒的可能，汗水已经浸湿我们每个人的头发。地面在不断地倾斜，好在体育场那边是不断上升的一端。坡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人流越来越惶恐，我们一不小心手一松，便被人流冲散了。我歇斯底里地站在原地呐喊，哭叫，也没有听到回应。

不远处，随着坡势不断地加大，楼房也在不断的倒塌，我擦干眼泪，顺着人流继续往前奔跑，如果说现在对于周围的人来说是本能的逃生，那么我更大的意志是想寻找我的亲人、我的爱人还有我的朋友——就算离去，也要一起离去。

坡势还在不断的加大，有些人甚至顺应着坡势滑了下去，我们终于爬到了体育场的顶峰，地面倾斜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至少人站在体育场上能平稳的站立。人们筋疲力尽，城市在眼下已是一片废墟，雨也渐渐变成了雪，越下越大，仿佛想要掩盖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想要告诉人们这里不曾存在过……

我拼尽全力穿梭于瘫坐在地上人群中间，瞪大眼睛想要看到我想看到的面孔，可惜我几乎把整个体育场转遍了，就是没有。

“呵呵，世界末日，尽管已经谣传多年，人们似乎永远做不好迎接你的准备，还是这么措手不及。”我心里痛苦极了。

突然，大地又迅速倾斜，体育场的人们也迅速站起来往顶端爬去，而让人更加措手不及和意想不到的是，转瞬间天空变成了海洋，悬在我们的头顶，抬头甚至可以看见鱼儿游来游去，想必它们也被吓坏了吧。

地面彻底倾斜的几乎垂直了，没有一个人留下，所有的人如自由落体一般往下掉，有些被刚刚倒塌的建筑挂住，有些被磕碰后又弹了下去。我在最高处，所以没有阻碍的一直往下掉，掉向何处，还会如何，想必也没有意义了吧。

原来这世间真的会发生山无棱，天地合的事情啊，再见了，我短暂的人生；再见了，我亲爱的人们；再见了，这个世界！

第八章

我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力量使我们依然存活着，我们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掉进了地底下，也许是地球短暂失重的原因，我们几个并没有受多大的伤。早就听说地下可以使人存活，但我没有想到地下的景象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头顶是一片土和头顶是一片水对于此时此刻的我们来说还有什么区别呢？终归是个变数，那就让我们苟延残喘地活着看看这大自然的神奇吧。“人活一生，这样岂不精彩。”我心里悲哀地感叹这变幻莫测的时光。我一直以为地底下肯定会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想到竟然有微弱的光亮像是从地中心发射出来的。

“这是地底下的一个空气层吗？”这群人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而诡异的气氛。

是何雨欣，我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她对物理学的痴迷令我费解，没想到身处这种境地她还有这般雅趣。

“何雨欣！何雨欣！”我回头对着身后看不太清的人头大喊。

“晨曦？！是你吗？”她显然也很激动。

“是我，是我，我听着你的声音像是在后面，你往前走，我在这里，听见了吗？看见了吗？”我举起双手不停地在半空挥动，她很快跑到了我跟前，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看着令我心疼，想必我也是这般窘迫。

“前面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往前走？”她问我。

“不知道，走着看吧，真正的世界末日来了，刺激吧？”我冷笑着打趣道。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人不敢回想，其实细细想来，这次世界末日其实真是有征兆的，不是吗？”她牵着我的手扭头对我说道。

“是啊，那又如何，人们对于这种自然现象向来束手无策，该发生的无论如何预兆终究还是发生了。”

“宇宙飞船不知道有没有来得及启动”她的心很宽，也很大，她所关注的事情，永远不是什么儿女情长，无论身处何地。

“启动不启动，与当下的咱们还有什么关系吗？”我冷冷地笑笑。

“如果有，我真想知道别的星球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你怎么知道咱现在所处的地方就不是另一个星球呢？不也是另一番景象吗？”我反问她。

“这里不是地底下吗？你看啊，头上脚下都是土，别的星球上难道也是土吗？那与地球还有什么区别……”

“看前面！”一个高个子男生喊叫了一声，人们不觉都抬头看去，同时又似乎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我们一直沿着一个水渠往前走，水渠的尽头竟然开着一大片荷花。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地下果然暖和，连

荷花都能长成这气势！”不免有人心情大好。

然而走近才发现原来这荷花似乎提示着人们前方再也没有土路可走了，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地下水了，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甚至看不到尽头。人们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也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水淹没的没有一丝痕迹了。

“谁有火？看来我们得从长计议了。先坐下来再说。”有人喊道。

我们纷纷坐下，也只能这样了。那个人不知从哪找了些可燃物点着了。

“大家听我说，事到如今，活着是你我最后的心愿了，就算最后死路一条，我们也都想看看这世界如何天旋地转，人类最后如何灭绝的不是？”那人笑笑接着说：“我是搞生物研究的，我知道地底下有一种虫子可以吃，大家如果觉得生吃吃不下去，就烤一下吃，但是不能烤过，因为很容易烤焦……”

没等他说完，人群里早已人声鼎沸，表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安静，大家安静！如果你接受不了，你大可挨饿，如果你想活命，相信我！”不知何时他手里早已拿着一条像蚯蚓之类的白色条虫，当着大家的面放进自己的嘴里吃了进去。

人们目不忍视，但是也有饿的天旋地转的人开始犹豫地拿着虫子在火上晃来晃去地烤上了。

我和何雨欣都坚持着没有吃，但凡能撑到最后一刻，我想我和她都不会妥协的。

“我们难道就这样度日吗？如果就这样苟活，不如痛快地死去。”一个带着哭腔的男人说道，听声音都不是什么汉子。然而没想到他竟突然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淹死了。人们惊讶而惶恐地朝荡起的水波看去。没有活的勇气居然有死的勇气，这才刚刚开始，真令人难以理解。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总有人比我们提前忧思。

“我们当然是要穿过这地下水？”那个生物学家说。

“那你知道这尽头在哪里？彼岸又是什么？”有人问道。

“不知道。”生物学家底下了头。

是啊，他不知道，即使曾经研究过什么，对于近日发生的事情来说，他也解释不清了。也许学者最大的痛苦就是你费尽经历、耗尽生命所研究的事物，根本就不存在吧！

“大家别干坐着了，男人们都到处找找东西，看看什么能用，我们造个船过河吧。”一个声音粗狂的男人说道。

“造船？谁会造？就算会造这里的腐木能用？开什么玩笑？”有些人碎碎地说啊。

“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啊……”说着好些男人纷纷站起来四处搜寻了，我和何雨欣坐在地上饿的前胸贴后背，没了一丝力气。

“对于一些外星人的消息，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固步自封地以为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生命就这么短暂，春夏秋冬，周而复始，亘古不变。然而人类对未知领域的探索程度仅仅可以说是九牛一毛，这么安然无恙地度过几世纪对于宇宙而言都谈不上一瞬间，真正的未知会让人可怕！”何雨欣用低弱的声音说完这些后扭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我。

“你说你在一个搞天体物理的单位实习，最近就是在忙这些？”我看向她问道。

“嗯，我听到的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罢了，但是我感觉单位的专家们对于这次变故早就有了预感……看来，变与不变，相对与绝对，当这些界限突然被扩大之后，所有的规则与认知都会被打破重组。然后再扩大，再重组，反复突破直至崩溃，而这反应期的动荡没人会适应，人类终将灭绝……”她说的这些我不太听得懂，但是我知道世事变迁，远不是曾经人们口中的衣食住行那么简单了……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这是梦境，是在病痛里，但身旁的人都这么真实，真实地让我不得不相信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难免的，你曾经说过你在住院昏迷期间的经历，说实话我当时不太相信，但是最近我们所研究的事情让我越来越相信，也越来越害怕，你知道吗？……”她红着眼圈却又微笑着扭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知道什么？”看着她的表情我疑惑地问她。

“没什么，算你命大！”她把头摆正没在看我。

“是不是真有虫洞？”

“比那要可怕的多，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灯泡在即将失灵的时候会闪上几次光亮吗？”

“那不是接触不良，短路，电线被烧断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解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但是很快我便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种现象在宇宙中也会出现并且我们正在经历是吗？”我瞪大眼睛看着她。

“是的，在这期间时间与空间会错乱无序！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她看着我说道。

“那是不是说还会有人跟我有同样的经历？”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以我的猜测，这次动荡导致虫洞被大大打开。如果，如果这次人类能挺过去，那么迎接我们的将会是一个崭新到令你意想不到的世界，比如人们可以进行时间旅行，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其实……还蛮可怕的。”

“之所以说你命大，是因为这种虫洞很不稳定，很有可能会转眼消失不见，那样的话，你就回不来了。”

我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里，看着不远处那些忙活的人，不知道这垂死的挣扎能否迎来何雨欣口中那崭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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