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越位

“眼睛越位”是著名表演艺术家许还山先生的“说法”。当年，他回故里，接受家乡电视台记者采访，回答“什么是男子汉精神”时，发表的一番妙论。

这位成功塑造过“中国男子汉”形象的影视名家，把自己在风雨人生中的感悟坦言相告：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眼睛只能“长”在应处的位置，既不能“长”在脑门上，傲视一切；也不能“长”在唇齿下，抬不起头。只有眼睛平视，才能使自己置身于群众之中，不卑不亢，堂堂正正。

越位，本是足球、冰球、曲棍球等比赛规则术语，顾名思义，就是超越了规则规定的位置。大凡五观端正者，眼睛都处于眉宇之下、唇齿之上。面部这种“布局”，与生俱来，谁也改变不了。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许先生讲的眼睛，显然是指心灵。人的心灵扭曲了，眼睛就要越位。比如：

《水浒传》中的白衣秀士王伦，窃据梁山“第一把交椅”后，便嫉贤妒能，排斥异己，目中无人。人们说他眼睛“长”在了脑门上。

法门寺的和尚贾桂，平生总低三下四，别人让他坐，他不敢，还声音颤抖地说，奴才站惯了，不想坐。人们说他眼睛“长”在了唇齿下。

最终，眼睛“长”在脑门上的王伦，成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被林冲“火并”。眼睛“长”在唇齿下的贾桂，卑躬屈膝，终其一生，众僧耻与为伍。

《红楼梦》里的贾雨村，在人生落泊时，眼睛“长”在唇齿下，对贾府上下人等点头哈腰，比被灌过满嘴马粪依旧摇尾乞怜的焦大还奴性几分。靠贾府官府“补升”为金陵应天府尹后，眼睛立马“长”到脑门上。尤其贾府败落后，视府里人为草芥。

潮涨潮落，茶凉茶热，本世间常事，眼睛不该跟着动。眼睛越位，缘于心灵越轨，心里有什么念头，眼睛就喜欢看什么东西，并想把所看到的变为现实。得势时就是眼睛向上的老爷；失势时就沦为有辱人格的奴才。

眼睛越位，既非良俗、“国粹”，更非古人“专利”。也绝不仅笔墨戏说里有，时下已化作潜意识深藏于许多人内心深处，通过人生起伏表现出来。官升脾气长，眼睛就向上，看不上下边人；见利忘了义，眼睛便上翻，挖空心思找靠山、傍大款，眼里就再也没有老百姓了……

这种人，要么是“高傲的鹅”，“曲颈向天歌”。要么是“丧家的犬”，一副可怜相。脑袋犹如风信鸡，见风使舵，看人下菜，凭权、凭钱、凭利说话办事。为了往上爬，爹妈没有领导亲，妻子没有小姘亲，朋友没有金钱亲。大行溜须拍马之道，用得着的靠前，用不着的靠边，人情友情亲情全无。若是个大人物，必然贪赃枉法，祸国殃民。若是个小人物，肯定唯利是图，步入人生低谷，遭老百姓唾骂。

眼睛让人生有了诱惑，也让生命多了波澜。眼睛位置是衡量人品的尺子，直接反映人生价值取向。一个人的真实地位，原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的心态扭曲了，内心世界萎缩，眼睛就要越位。心态不正，眼睛就不稳，就会随着权力、财富、荣誉上下窜。他们未曾败给清贫和困苦，却轻易输给了成功和得意。

越位源于无畏，无畏源于无知。生命价值在于负重前行，权力价值在于责任担当。人生如山泉，无论身处何处，都始终带着对生命最本真的追求与向往，在行进中滤掉沉渣污垢，遇污浊而不染，才能保持清澈甘醇。

在人之下，把自己当人；在人之上，把别人当人。（墨未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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