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家乡,偶尔路过一座路边的小凉亭,心竟然颤抖了一下,遥远的记忆突然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人过半百了,那是30多年前的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她总是留着一条齐腰际的麻花辫,乌黑油亮,编得十分细致而考究。初三那一年,她就坐在我的前一桌,由于全班人数严重超标,我们的课桌椅摆放得十分拥挤,于是,她的长长的麻花辫儿就会像一条小蛇盘旋在我的课桌椅上,盖住了桌面几乎三分之二的国土,盖住了我的书、练习薄、文具……对于这条我后来才意识到美并且记忆一生的麻花辫儿,当时是深痛恶绝的,常常气愤地抓起辫髾儿狠狠地甩向她前面,这时候她总会羞涩而十分愧疚地回过头来说:对不起啊……男生是不屑于与女生计较的,既然她都道歉了,我也就不再追究,然而,刚低下头头来,还没能够写上两个字,脑袋便重重地挨了一下!传说中的神鞭准确无误地击中我的脸!我是气愤的,当时我一定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训斥她,完全忽略了随着神鞭抽打时飘过来的那股馨香……总的来说,我和她是势不两立的,每天都要重复着我的斥骂她的道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会在一些小细节上关心我,帮助我;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慢慢习惯了她的帮助与关心。她就像邻家的小女孩,羞涩但却总是恍惚在你的面前。那时候的我们还没有完全长成熟,她青涩而清新,修长的小腿儿常常套在踩跟裤里,身材初显线条,不是很漂亮,却也超凡脱俗,人总是安安静静的:下课了、娱乐了、打球了……我一般不会参加,我喜欢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者在回味老师的讲课,或者任意思绪遨游;她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我们就是这样一起在教室,彼此没有说话,但彼此间一定把这种方式当做一种交流、一种默契。
时光荏苒,初三生活就在懵懂恍惚中结束了,同学间热烈地互相合影留念,互相给对方写离别赠言。我和她一样,和同学们照了好多的像,给别人写了好多的留言。然而似乎又是一种默契,我们既没有留影、也没有互相留言,甚至在毕业晚会上,我们彼此还坐得很远——是不忍离别还是注定还会再相逢?我想,我们谁也不知道,但至少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第一次划过心间!
大概毕业10天左右,我们在县城的街头竟然相遇了!我想我是很激动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激动,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没有先喊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推着一辆轻型的五羊牌自行车,我们又一次那么默契地转身向城外走去。我带着她,她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我们向城外的公路骑去,骑了多远我已经忘记,我只记得在骑不动的时候,在夕阳余晖下,我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动,甚至似乎向我靠了靠,倚在我身边……静静地,我们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她的手温暖小巧,细致而舒适。我没有一点龌蹉的念头(或许根本也不懂吧!),就这样握着,一直这样握着。
后来我们是怎么分的手,我已经忘记了,或许是我不愿意记起。再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学校,然后就是渐渐失去了彼此的联系,一切都是那样地安安静静。分开,似乎都是那么地默契……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恋爱了,这一段记忆算不算是我的初恋。但我知道,在我后来复杂而凌乱的感情生活里,再也找不到那种默契、安安静静的甜蜜感觉……
我想,我的青春,就是那段浓缩的记忆。
麻花辫现在很难找,逝去的爱情才更值得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