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沸五月
张权伟
2016年5月25日于关岭
五月应是光芒灼灼的时令,今夏却陷入了冷冷的沉郁,在这乌蒙磅礴之地,少了盛夏的暑热。
连绵的阴雨,敛了五月的激昂,收了她的热情,惟留厚重的云,不息地翻涌;惟有潮湿的雾,漫山飞渡。薄凉夹杂着微冷,早晚袭人。枝头的花,仿佛裹了一身的清寂,怏怏地,坐她的果实。
屋檐下,两只小狗恹恹地望着雨天,少了追逐的欢娱。窗外,山形隐隐,远天濛濛,望不到一只飞鸟。雨声从昨夜弹起,断断续续,到翌日黄昏,没入浓绿深处。餐盘里刚出芽的嫩姜腌得正脆,给体内注入些许辛热。
田地里,依然摆着丰盛的筵席。新插秧的稻田,像翠绿色的拼图,慢慢查找,兴许能找到哪个省或是哪个州的象形。犁地的水牛,披着雨的造型,映出一幅勤恳的剪影。正在出天花的苞谷已吐出红缨,豆秧上垂挂着带雨珠的豆荚,南瓜花灿灿地亮着黄灯,尺许高的生姜苗稀疏地迎着风。一畦一畦的白菜,坐在雨里,滋润着,安逸着,她的包叶蓬勃着,中间的叶片,已开始慢慢地收心。西瓜克制不住地红了心,她是来给这凉爽的五月降温的吗?
青椒似一道道楔子,嵌入夏天的脉管。她的辣,一天比一天成熟,她的身子最宜赴火锅之汤,最能刺激这湿湿的冷。五月若能被刺激得呲牙咧嘴地冒汗如何不是一场痛快。当然,青椒的刺激在火麻草面前就逊色多了,她们两者的武器也悬殊。青椒使的是辣味的长矛,而火麻草用的是含神经性毒素的杀手锏。火麻草卵形叶片上的螯毛,化作穿透肌肤的绣花针,那灼烧风旋的刺痛,恣意地游走,够威、够猛、够刺激,倒是有点像盛夏铁血汉子的味道。
更何况,五月还有狂风、雷电。雷电能疯到什么程度?惊天动地的炸响自不必说,那发光的火球,从天上直直地击下来,竟能在山间滚动。这种喜欢钻洞的“球形闪电”,只要你敢打开心扉,她就敢横冲直撞而入,她会让你心底的寂冷涅槃,留一身杀过菌的臭氧味道。狂风能狂到啥样子?用刮、撕、拽已不足形容,鞭抽算什么?简直就是“摧枯拉朽”。百年的树枝被活活地扭断,工地上彩钢房的屋顶被掀翻,甚至隧道口的龙门吊被推倒,更甚者,坝陵河大桥上受风面积瘦小的路灯杆都被摧断……恐怖的画面,就是狂风这个恐怖分子的暴行。
当然,五月也不全是阴天雨天,总有灿烂的一面,如同一个人的心情,总有向好的时候和美妙的时刻。
五月有飘香的瓜果拼盘,芒果、李子、樱桃、桑椹、莲雾、香瓜……琳琅满盘,香沁心脾。北方的五月更是麦子的汪洋,铺天盖地的麦穗,擎起金灿灿的旗帜,每一道麦芒上都染着太阳的金光。麦浪抚摸着风,从田间地头,一路起伏到心头。在渭河平原一带,当人们享受收割机的给力时,又有多少迟暮之人,在默默地把一弯镰刀怀想?
北方的麦芒太短,刺不透南国的雨天?南国五月的湿气太重,能渗透一颗心沉甸甸的疲倦。似乎明白,为什么南方人喜欢火锅,喜辣椒花椒,喜浓重的口味。原来,他们是想把这潮湿的五月,用火锅点燃、煮沸,煮出火辣辣的酣畅淋漓。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在这肥瘦相宜的五月,风把花酿成果。在这榴花照眼明的五月,雨将梦淋成诗。
是谁,会携一缕浅夏的芬芳,在五月的山间惬意地徜徉?
是谁,会蓄一段不灭的祈盼,在五月的天空奋翮地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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