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再二
吃饭是个大问题,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本人就是个吃啥啥不剩的主。十一二岁的男孩正是装饭的时候,何况是兄弟三个,因此,做饭也就成了大问题。每到饭点,全家人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做饭有分工,吃饭有规矩,这是不能乱套的,若有好事者想改革一下,就会有一番大争论。
记得有一次中午吃饭,年龄最小的我如往常一样摆好桌子放好板凳就坐在饭桌前老实地等着,看见母亲拿好了筷子,看见母亲拿好了菜盘,看见母亲拿好了饭蓝,看见母亲舀好了碗。突然,看见哥哥刚坐下,伸手就拿了白面馒头吃。要知道,饭蓝里通常有好几种食物,一般是:地瓜,窝头,发面,饼,馒头。白面馒头排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主要用来给生病的家人吃,给年长的家人吃,给整劳力吃,给最小的家人吃,当然也分着给全家人吃。哥哥的这个违规举动被母亲看到了,母亲有些生气,就呵斥了几句。哥哥更是有气并咆哮着略带委屈地大叫:有再一再二的,没有再三再四的。母亲听后没有再讨论下去,长子也是个孩子啊。我从此记住了这个词,也记住了这件事,并为此想了好久,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现在也许能明白点了,吃是十成,谁不愿意吃点好吃的,谁的胃口不大,近在眼前的美食谁不想吃进自己的肚里,何况是饭点,何况是十几岁的男孩子,何况已经有了几次让扶,何况我再一再二时你们没看见,没注意,……我真的有点明白了,这里有我,有我的因素,你想我在家里最小呀。
从此,家里再也没有因为谁先吃什么吵过架。奇怪了,我还真不知道是母亲更加公平了呢,还是哥哥争取民主争取自由争取正义的抗议震慑了全家,还是我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有再一再二的,没有再三再四的。
立此存照
初夏时节,父亲领我们哥仨去理了个发。
从家里出门上街向东不用二百米是小十字口,这可是热闹的地方。向南不远有文工团,向北路西是三食堂,油条豆浆不常吃,肉火烧多用来解馋,别说下馆子了,只听说两块钱就能请七八个人大吃一顿。三食堂的对面是“上海理发馆”,隔壁是“东方红”照相馆。再向北是大十字口,有医院和土产,菜组和银行。理发馆有一男一女两位师傅,我们去时恰巧没顾客。父子四人两两轮流坐下,脖子上围一圈毛巾,肩上放平一条毛巾,再披上围布并告知你用手捏紧,咯吱咯吱地理发,哗啦哗啦地洗头,清脆清脆地修剪,唰唰地刮汗毛,砰砰地搽上白粉,用梳子梳了一遍头发,又用刷子刷净粘在皮肤上的细毛,还用嘴吹了几口冷气我打了个寒战,完毕后又用毛巾抽打了后背,最后是把领子翻出来系好衣服扣子,又跺跺双脚。呵,爷四个一水的平头,真精神!
理完发父亲临时起意说:正好,给你仨去照个像,合个影。
我们一行四人一转身就进了照相馆,里面没有太多的灯,也没有打光的伞。正前方是一面镜子,边上挂着带细绳的梳子,北墙是一面红色背景墙,靠街的窗台上有许多大小不同的红宝书,东墙北边有一门通向暗室和能换各种布景的拍照室,照相馆的当屋地上放一个三脚架,上蒙一块一面黑一面红的平绒布。哥小声偷告诉我说这就是照相机了。父亲说明来意后,师傅就开始安排。刚理了头发,脸也洗的干净,哥仨穿的都是浅奶油色的夹克,里面还套了海军衫,扣子也系的挺整齐。父亲坐在边上看着我们被摄影师拉过来拉过去,往前推往后挪,按大小站按高矮站,这样排练了几遍,摄影师像个导演似的最后把我安排在哥俩中间站好,他一下子俯身拱进平绒布下面鼓捣半天又出来说:这样不行,每人手里应该拿一本毛主席语录。摄影师又去窗台选红宝书,大了不行小了不行,厚了不行薄了不行,哥仨的手不一样大。最后摄影师终于选中三本红宝书,他又一下子钻进平绒布下面鼓捣一番,还是不行,问题出在我的手上,我手里的红宝书握的不正,总向外翻。为此事,我记得摄影师来回纠正了我三四遍,最后听见啪嗒一声响,结束战斗,摄影师把腰向后直了又直。
当哥仨一生这张唯一的合影取出来后,我发现我手里的红宝书还是向外歪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嘛,不是摄影师给我摆好动作以后我就用尽力气握得很紧吗,他不是三番五次地来纠正我的错误吗,我记得当时我不是很严肃很认真的吗,不就是一本红宝书吗,……想起此事,我就纠结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了嘛?
照片上的大哥笑得很朴素,二哥一脸严肃状,我虽然在哥俩中间,脸上却有一丝丝紧张,也有一口口不安。
照片的右上方是毛主席的侧面像,他老人家的光辉是永远照耀着我们成长的力量源泉。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看你俩把我吓得……
几件碎事
无忧的童年快乐的小学时代,没有翅膀也能飞没有梦想也做梦没有压力也能高。但有些事记忆深刻,有些事奇奇怪怪地发生了却又想不明白,还没明白呢还想着呢。
冬天的课间十分钟,同学们除了踢毽子,跳绳,“猴子抻着猴子跳”外还有一种省钱又暖和的游戏想来特别有意思:找一个墙角,全班有一半多的同学哄跑过去,男多女少,女同学都是高大威猛的。开始大家乱乱的挤在墙角处,一会儿就自然地顺墙边横排成一队用力向墙角挤去,你挤我也挤,你急我更急。力气大的同学从最后面侧着身一会儿就挤到墙角处,力气更大的同学还会在墙角处表演一人之力对决十几人的绝活,只见他先向墙面回过身去,双臂一撑,再把一条腿抬起蹬着墙面并大喝一声,后面的同学就七扭八歪地散开了。玩到这里,我还要拍拍手,从容地回到课桌前坐下。
放学时全班同学要站好队,班主任在边上盯着,还要有一个同学喊: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我记得我就喊过一次,就一次还喊歪了: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当大家准备迈脚齐步走时我说了一句:这一队怎么站的弯弯了。同学们听后笑成一团,班主任憋住了,我囧了,先窜了。他们爱走不走。
还有一件更闹不明白却很有吸引力的游戏:几个女同学站在女厕门口,一堆男同学围在边上个个伸出手各拽住一位女同学的手互相用力拉。不知是女同学想把男同学拉进女厕呢,还是男同学想把漂亮的女生拉到自己的跟前,反正大家嬉戏着乐此不疲。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呢?我想过,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忘了,真忘了。我记忆不好,脑袋也笨,但这几件事是真有趣,越想越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