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碑前

“江南才子江北将，西安黄土埋皇上”。到西安，乾陵值得一看。朋友让在西安工作的妹妹借来一辆轿车。我们早早出发。

乾陵在乾县境内，沿312国道西行，行程约70公里，两小时后进入乾县。极目远眺西北方向，苍茫烟云衬托着三座挺拔峻峭的山峰，呈北高南低之势，耸立在苍穹下。远望三座山峦，宛如一个仰面而卧的妇人形体，前面两山像丰满挺立的乳峰，后面一山似眉目清秀、长发及地的美人头颈。

乾陵位于梁山主峰下，主峰海拔1047.9米，山石崔嵬，地势险峻，为东西交通咽喉，古时兵家必争之地。古代风水认为，梁山利于女主，所以以周代唐的武则天便把梁山选为唐高宗和自己的“万年寿域”。一座陵墓埋葬两位皇帝，历史上恐怕绝无仅有。

武则天，姓武，自名曌，生于公元624年，卒于公元705年，并州文水（今山西文水东）人。因曾称则天皇后，后人称其为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乾陵建于公元684年，历时23年才基本完工。陵寝头枕梁山，脚蹬渭水，横卧秦川，是唐代帝王“因山为陵”葬制的典范。

沿乳峰间108级花岗岩台阶拾级而上，徜徉在陵前数百米长的宽阔墓道上，犹如置身于一位向青天袒露胸怀的美人怀抱。墓道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峨冠博带、神态庄重、抱笏肃立的巨型石人像和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朱雀、狮虎兽。石像经漫长岁月风雨的浸洗，已经残损，似乎仍在向后人诉说那段不平凡历史。

陵墓东侧立一座无字碑，用整块巨石雕成，圆首方底，碑首刻着八条缠绕生动有力的螭龙（传说中的一种无角龙）。两侧各刻一幅冉冉腾飞的《升龙图》，龙爪锋利，身躯骄健，腾云驾雾，活灵活现。龙头上有一只展翅翩跹的金凤凰，神态飘逸若仙，出神入化。碑座阴面正中是一幅线刻《狮马相斗图》，图中雄狮昂首怒目，威猛矫健，马屈蹄俯首，伺机待逃。

无字碑旁有61尊真人高矮、身着异国服装的石人，全被齐刷刷砍了头，兀立的躯干，默默直指苍穹。据说这是守墓的异族首领，其后人认为有辱尊严，偷偷将头砍掉拿走。碑高7.53米，宽2.1米，厚1.49米，重98.8吨。这座高大雄浑、雕刻精美的墓碑，唐人末留一字。导游说，唐代帝王陵前本来是不树碑的，乾陵打破了这一惯例，在朱雀门外竖了两座高大壮观的石碑，一座是唐高宗的金字“述圣纪碑”，另一座就是无字碑。

碑上为何无字？千百年来一直争论不休。有德大说。武则天自视功高德大，非文字所能表达；自愧说。本欲立碑颂德，撰文时，愧于自己的作为，“难题碑上辞”；称谓说。此碑为唐中宗所立，称武则天为皇帝还是母后举棋不定，故留下此碑；非碑说。无字碑非真正碑，是“祖”，代表宗庙，当然不写文字了；遗言说。无字碑是根据武则天遗言所立，功过由后人评说，不刻文字。

驻足碑前，思绪如秦川烟风。历史是个万花筒，从不同角度去看，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得到特别的感悟。古代没有报纸、杂志、互联网等，最佳舆论手段是“树碑立传”。碑有字也好，无字也罢，不过一种形式，不能如实评价一个人。但时间是公正的，功过是非看得最清楚。不论是谁都要进入历史，融入岁月。在历史长河中，只有用民心树起来的碑，才更持久、更富有生命力。

傲然挺立、默然无语的无字碑，仿佛昭示了一种深刻地历史内涵：碑是什么？是立起来的路，是支起来的钢筋铁骨，是一个民族用不灭精魂筑成的品格。碑是有眼睛的，能洞穿人的心灵；有生命的，永远活在人们心中；有力量的，能唤起正义；有灵魂的，能激励后人。

历史并非总是过去时，用今天的思维去感悟，就是现在进行时。沉思中，再次抬头凝望无字碑，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上面满满的文字：“把名字刻在石头上，名字比石头烂得更早。”瞬间，历史又在碑上凝滞，满满的文字慢慢聚拢，最终定格为一个大写的“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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