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侍女,不远处是一片静湖。
看着那片波澜不惊的湖面,我不由微微一笑,五年前,我失手打碎了他心爱的砚台,哭得六神无主,竟躲在巨大的湖石之后,傻傻地花了一天时间,妄图用和了湖水的泥将它粘回原样。终究,还是他在天黑后找了过来,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我,将那些碎石一一捡起丢进湖中。
“碎了便碎了,你若不舍,我去求太子再赐一个给你便是。”
“不是,我是……”
“走了!”不容分说,他揪起我胳膊上宽厚的衣料,进门去向冯将军领罪……五日后,冯将军拿了个砚台给我,笑道:“原来季阳也是个喜文弄墨的公主。”
往前走,湖边有座“闻夏亭”。三年前的夏天,他在亭中与好友摆了棋局,对弈正酣,我路过此地,不由上前观望。看到激动之处,忍不住伸手欲落一子,不曾想衣摆宽大,竟搅乱了整盘棋局。我捏着手中白子,进退不得,他愣了愣,默默瞪我一眼,随后笑对友人道:“棋盘虽乱,心中清明,不如我们将这局弈完,如何?”
那日午后,他敲开我的房门,眸中带笑,“你不是想下棋么?”
他身后的小僮捧着棋盘棋子,夕阳落在黑白子上,晕出一层柔和而温暖的光……
过了闻夏亭,是他在府中常常练武的剑坪,剑坪如旧,却不见有人挥兵。他舞剑的时候,眉峰微翘,双眼如星,英姿飒爽,刀锋凌厉,锋芒毕露却又儒雅翩翩。每每我在场的时候,他都会皱皱眉头,长剑一划,让我站到三丈开外,或是催我离开。因此,每次我都只能远远观望,可就算隔着远途,他挥剑的模样还是深深印在脑海,刻成一枚行云流水的印章。
两年前,他辞去太子护卫统领一职,受封成为忠武将军,侯爷交出的兵权,只有一半落到了儿子身上。他上任的时候,我站在侯府门口看他骑着骏马渐渐淡出视线,忽然鼻头一酸,忙仰起头面向太阳,任由刺目的光线将眼中的波光生生淡去。当晚,我便去求侯爷,请他教我骑马。
马背上,我常常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父王娘亲,忘了郑国的一切……天底下,仿佛只剩我自己和一声声骏马的嘶鸣。那些瞬间,让我明白了习武之人的豪爽,明白了他驰骋疆场的志向。
只可惜情会淡,不论是友人、手足,亦或男女之间……
又或许,那些我自以为存在的飘渺之情,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
腊月底,他回到侯府。我兴冲冲跑来前厅,却见他恭敬地对我行礼,“琨公主。”
一瞬间,时光好似又倒流回初见的那一天,他也是这般恭敬地行礼,对我说:“见过公主。”
我提起裙摆的手松了又紧,终于回复淡然的神色,轻声道:“小侯爷。”
一来一往,好像又回到原点。
有时候,我会傻傻地想,哪怕他当我是妹妹也好,起码手足也是一份情。
可他从未喊我一声“妹妹”……
我正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愣神,忽听侍女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原是太子驾临。
匆匆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跪了一地。
惶然间我欲行礼,却被太子伸手一扶,只听他笑道:“表妹是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季阳惶恐……”我暗暗动了动胳膊,竟挣不开他。
内监展开明黄的绫锦,正要宣旨,忽听见冯晋说到:“大王旨意已到,公主纵然是太子表妹,终究还是亡国之后,此时不行跪拜之礼,恐于理不合,更令失了太子之仪。”
太子看他片刻,笑道:“言之有理。”于是放开手,我匆匆移步到侯爷身边跪下,心中羞愧难当。原来,这一切的疏离都源于此——亡国之后。
内监宣旨,念得抑扬顿挫:昌义侯征伐有功,又有龙虎之子,秉承父业。今陈国献女,容貌端淑,德艺兼备,特赐予忠武将军,望修百年之好。
早前听闻陈国给宋王献了数位美人,宋王没有留在后宫之中,却赐给了他的诸多臣子。我知晓此事后,只是嘲笑宋王心虚胆小,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旨意会颁到昌义候府来!
我跪在地上,心早已碎成一地残霜,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不理会身后太子和侯爷唤我的声音,木然转身离去,好似傀儡……
转身的瞬间,有一双捧着黄缎的手猛然握紧,微微颤抖,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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