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乡愁
返回旅社房间,断弦琴躺在床上木讷地注视白花花的天花板,一种由非现实重新临到现实空间的巨大落差感如同地心引力一般加在心上,沉重而厚实,令他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归到了正常的空间。他还不完全确信,将自己全身上下查看一边,随之又把整间房四处巡查一遍,翻过各种边边角角,希望能从之中发掘到确认自身存在的证明。最后他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他的手机,点开显示屏,一共三十二条电话短信未读信息,这红色信标看得他有点触目惊心——自己到底离开现实世界多久了呢?——此乃怀疑的主要问题。随之断弦琴通过手机查到了时间差,十二个小时,一昼或者一夜,不长不短坐坐一次飞机就能花掉的时间,想来就在这段时间内,不知名的人接二连三发来了不知名的信息,而自身则处在非现实中浑然不知。断弦琴如此一想,觉得好像变成了一只猫,被关在名为薛定谔之劳什子的盒子里准备为科学献身的可怜生物,仿佛只要自己按下屏幕的logo就会有一定几率开启致命毒气涌入盒子。
查看信息,三分之二来自黑三弦,一共五条来自大耳麦,剩下的则是无音锣和木琵琶的留言。断弦琴简要扫读木琵琶和大耳麦的短信内容,几乎可以用三句话概括: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黑三弦最近很奇怪,你了解什么吗?若关于无音锣的短暂留言,在下面只有一条,写着:大家都在找你,赶紧结束游玩回来吧。不知为何,直到读完无音锣的留言才令他觉得事态似乎比较紧急,果真由于她身上的特殊气场起了作用,而就于大耳麦和木琵琶,似乎是他对那两个人的印象无法让断弦琴紧张起来。但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了黑三弦;黑三弦也在同一时刻发来了短信。黑三弦?黑三弦又发生什么了?他难道还没从失去落星笛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吗?
接下来点看黑三弦的信息,如出所料,基本三句不离落星笛,估计是没错了。断弦琴觉得黑三弦、他可以说是如饥似渴地想得到任何落星笛遗留的线索,整个人因此神经兮兮的、甚至开始透露出一些歇斯底里的迹象,还有就是十分莫名其妙——黑三弦在短信中提到:现在他极其迫切地想与断弦琴见面——后面的几条短信说的都是这个,当然里面照常能找到和落星笛相关的字眼。
他这人怎么了?大家都怎么了?原本的镇静哪里去了?……
感觉整个宇宙的熵总量竟在亦梦亦幻之间荡然无存,事件一件件支离破碎,每个人的精神也随之分离崩析,一片片尘埃悄然隐去,虚空重新接管世界。
又花了一点时间把几个人发来的索命短信复读一遍,断弦琴的大脑才摄取了充足的空气明晰透彻。他随便活动活动肩膀,走去卫生间冲了澡,换上干净的干洗衣物,套上新袜子,然后拿起手机,揣入衣服兜中。
话说不论如何,在外面玩的是有点久了,可是得回去了。
思路清晰之后,断弦琴现在只想马上赶回城市,找到黑三弦,问问他你是不是脑子真抽筋了,莫非是蛔虫钻进脑浆里植入寨卡病毒了?莫名其妙!他心想:黑三弦可说什么都得给我挺住了,有什么事回去慢慢商量。如此计划着,他开始收拾行李,把衣服打包,滑雪用具也打电话叫客服退了。十分钟后,身穿粉红色条纹连体睡衣、一副睡眼惺忪模样的雀法师敲门进来,他便打了招呼,告知她安排突变了,说睡醒起来刚刚接到信息,自己的一个朋友似乎出了点精神问题,然后他必须快点赶回市区,问你可不可以给广口号打个电话让他快点来接咱们。雀法师不悦地嘟着嘴,轻轻上挑眉头,情不自愿嘟囔了一声,可还是答应下来,冲断弦琴甩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眼色,转身就走,把门关上的时候隐隐能够察觉出一缕几乎透明的哀怨。
说的也是,明明早就答应了她好好放松玩一场的。
雀法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断弦琴心想。
不得不说心中有点自责,尤其当看着雀法师的样子时,断弦琴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很多。想起那天做登山缆车的时候,她也不是奋不顾身地陪着自己跳进了厚厚的积雪里不是吗?那么问题是,雀法师何尝不惜为了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呢?莫非其实她一点也不害怕?不过仅仅以十四岁的年龄?何至于?从常识上来讲,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从至少三米以上的缆车上纵身跳下,她不应该不害怕的不是吗?换句话而言,就是雀法师的的确确为自己做出了很大牺牲,而相反,断弦琴却没能为她牺牲掉什么,甚至不能陪她玩到昏天黑地!是的,连最简单的玩个痛快都无法做到。所以经过层层论证,断弦琴不禁叹息:自己究竟是个多没用的人啊!
雀法师收拾行李的速度极快,更是作为一个天生性情和装备同样复杂的女孩子的迅速,快得令人瞠目结舌。当断弦琴提着行李推开房门,只见她已经坐在自己那紫色强化塑料的大箱子上独自玩着UNO了。看见断弦琴出来,她抬头报以仿若冰雪初融的嫣然微笑,双腿一蹬跳下箱子,随手将一张“变色”卡塞入断弦琴的右手里,然后立即拉开距离,站得远远的,双手作扩音用元气十足的声音说:我准备好了!
果然是在生气。
断弦琴翻过她塞过来的卡片看,UNO的变色卡,可不是在讽刺自己变脸比翻书页还快,不由得苦笑,赶紧拉下脸来坦然认错。
然而雀法师并不领情,一旦断弦琴靠近她就一下跑得远远的做鬼脸。她今天的服装搭配是以黑白色为底藏蓝色为辅的冬日裙装,特质是镶在鞋口以及袖口上毛绒绒的白色绒毛。一套黑色棉连衣裙,佐以雪白的毛绒坎肩,工工整整,扣子扣得玲珑有致,那毛绒绒的学白绒毛更是为衬托本人的活泼锦上添花。她头上套了一顶针织的米黄色皮帽,下身穿着深灰色裤袜,足上蹬一双藏蓝色雪地靴。
“就不原谅你!”雀法师气鼓鼓地说。“上次在村子里你就趁我睡着时偷偷跑走了,要不是我当时找了狼帮忙,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小公主。”断弦琴只得一个劲的道歉。
“喂,别叫我小公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吗?我可不是大小姐!”雀法师义正言辞地阐述人身价值,双手叉腰,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
“得了得了。”断弦琴说。
“你最好对我态度好点。”雀法师说,突然从身后掏出一个黑色的本子来,看封皮竟是《狼的月记》。“不然狼给我的这个东西就不交给你。你离开镇子后,狼等我睡醒后就给了我这本月记,说是你追的那个女孩子给你的。据狼说:这本就是那个女孩子曾经持有的另一本《狼的月记》,好像是她特意给什么人准备的。”
“《狼的月记》!”断弦琴因惊讶而失声。
雀法师说着往后猛跨了一大步,同时将《狼的月记》藏于身后。“不不不,我说过了你想要的话得先对我的态度好点,不然就不给你。”她挂满狡黠的笑容说。
“我知道了。”断弦琴说着低下头。“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太自私,不能就甩掉你一个娇媚动人的女孩子在冰天雪地的鬼村子里与一个自称‘狼’的神经质变态独处,是我太缺少责任心,不能做好你的监护人,而为了弥补我的过失,等我们回去后定得带你去海边的一家韩国料理店吃正宗的炖菜去。狼那家煮的东西,和那家店的食物一比绝对连渣滓都算不上。这样,我先让你吃大碗的炖菜,等吃了一半,我们再加上热乎乎的梅子烧肉,就着泡菜和生菜包着卷吃,保你好吃到爆!”
雀法师沉默不语,随即,笑颜在她脸上如同莲花般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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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细胞姑且泛滥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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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震憾!一个少年学生竟能写出如此大手笔作品!人物刻画精细,社会知识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