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1月中旬的一个冬日的早上,离哈尔滨城有五六公里远的广大的山林是那样的静谧和谐。大约十点,从树林深处走来了一支抗联队伍。它是抗联某部二营三连,连长叫王杰,28岁,中等身材,1米83,一张方脸,非常的清瘦,也非常的英俊;他目光明亮、机敏、厚道,性感的鼻翼下,一串黝黑的胡子和有些发干的嘴唇,一把黑亮的驳壳枪斜插在他紧系宽皮带里的肚皮上。看来,王连长神态有些阴郁悲痛,有些慢地走在队伍的后面,而战士们在向树林前面缓缓地走去。
今天是灰白色的天气,看起来没有下雨下雪的征兆,可气温低,非常的冷。由于抗联给养严重不足,生活困苦,我们能看到抗联战士和指挥官到冬天了还是穿着单薄的军衣军裤,可一个个非常的清瘦,也很有活力。他们走在身边凋零的树子间,他们的身边远处都是相互遮掩的向灰白色天空伸展的树子。灰色起皱的树干,裂开如条纹般的褐色树皮;偶尔还能看见点发青卷曲的叶子还孤独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而树子就像一个干瘪的老人一样,站在那里。眼前的树林又大又密,看不到头,通常要走很久,才看到树林的边缘。此刻的树林里,一片静悄悄的。一种寻常的安宁和谐气氛陪伴你左右,总带有一种温存,静雅的氛围,它一下就使你烦躁的心安然,好像战争和日本鬼子都跟它绝缘了似的,好像这个世界只有山就没有其他似的。尽管王杰连长心情非常的阴郁和悲鸣,他还是要抬头看看:官兵们缓步走在落满卷曲变黑叶子的林间小道,右肩斜挎步枪,头戴灰色军帽,腰间紧系宽皮带,穿着单薄的军衣军裤,还有穿着用树皮做成鞋的战士。尽管他们都默然往前走着,可情绪高,都想打好这一仗,因为他们将要伏击由呼兰县牛家村到八公里的王家屯炮楼送给养的鬼子车队,而这一批鬼子给养也能缓解目前抗联相当困苦的生存状况。他们(抗联官兵)缓缓踩在落有树叶的林间空地上,然后,脚下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时不时在战士们走过的身边或稍远的树子上,还能听到往天上伸展相互遮掩的树枝上站着的一两只布谷鸟发出的清脆鸟鸣声,然后,这鸟声和鸟仿佛一同沉落进静谧优雅的树林中去了……
据抗联战士的回忆文章和历史记载:东北抗日联军在近14年与日本侵略者的战斗中,虽然获得了无数次的胜利,也牵制了日本关东军妄图向中国内地进犯的战略意图,可是由于日本鬼子武器精良,优势强大,不断加紧对处于弱势的抗联部队进行残酷围剿,使得抗联损兵折将,伤亡惨重,陷入绝境,致使有些部队撤到苏联休整去了,只有少数的抗联部队还留在严酷冬天的山林里坚持打击凶残的日本侵略者。日本鬼子为了早日灭掉抗联,采取了许多毒辣的手段。比如:把接近山林或有可能在抗联活动区域内居住的老百姓,强行驱离到一个远离抗联活动外的平地上集中管理,这就是东北人称的归大屯。那么,日本鬼子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他们这样做是想阻断抗联和群众的密切联系,断绝有老百姓暗地里跟抗联送粮的积极行为,饿死困死抗联,企图在抗联人困马乏的状况下,残忍地毫不留情地消灭势单力薄的抗联,从而达到早日铲除东北抗联的目的,并妄图南下加入到正在进攻中国内地的日军的军事行动中,企图在不长的时间内,灭亡中国的罪恶图谋。毫无疑问,没有群众的支援,抗联在鬼子日夜反复的残酷围剿下,生活更艰难,时常饿着肚皮作战,伤亡惨重,战斗力无法得到保障,甚至战至几个人或者一个人,所以日本鬼子这一釜底抽薪的计谋使得东北抗日联军几乎频临绝境。这就是一些抗联离开中国到苏联去的原因之一。我们将在三部小说:《抗联连长王羽》,《抗联排长刘贵》,以杨靖宇为原形的小说《杨尚中》里,用现实主义小说全景描写中国东北抗日联军的大量战事。
今天早晨,王杰连长和战士们把冒死跟抗联送粮摔伤而死的老乡杨大爷,埋在他们抗联驻地的后山上。之后,就回来让战士作好行动准备,因为,他们奉抗联营长黄文浩的命令,将要对呼兰县牛家村到王家屯炮楼鬼子送给养的鬼子车队进行伏击。现在趁王连长和他的战士们在树林里前行之际,有必要讲一下这一件事。
昨天下午近17点,奉黄营长的命令,王连长带着6个抗联战士下山去找粮。因为冬日的山上,野菜,草根吃光了,就只好下山去找。有一个老乡何大伯,他已经和王连长约好,今天去他家拿粮。因为,半个月前,王连长到过他家,拿了何大伯专门为山上的抗联筹的粮食。天要黑了,走了十多里的山路,他们就要到何大伯的家了。何大伯的家在一处非常偏僻的山背后,掩映在一片落光了叶的树子间。王连长和战士们下到了何大伯房子的左侧边站住。六个战士也站在他的身边。王连长边擦脸上的汗,边往在暗淡的天色下,夹杂在一片光秃秃的树子旁的茅草房的侧边,一条两旁都是干枯小草的有些陡的小道通到门前。
“连长,何大伯的家到了。”25岁的英勇厚道的王震杰班长非常高兴地说。他知道,马上就要得到粮食了。
“是呀,这一下,我们有粮食吃了。”有几个战士也由衷地兴奋说。因为对于断粮已经五六天的抗联来说,这是及时的。
抗联班长王震杰就马上催自己的连长:“连长,咱们快上去吧!”
看到战士们都心急地想获得粮食,王连长也认为马上去。就说:“好吧,去何大伯的家里。”
“走,我们快去!”王班长说,还用右手往何大伯的房子方向一挥,接着,自己就赶快一步迈到自己连长的前面,好像他比大家还更急,就先快步朝何大伯的家走去了,再也等不得了似的。
“连长,你看,班长先上去了。”一个战士说。
“嗯,你们班长还不是想早点拿到粮食,早点带回山里让同志们早点吃上。”王连长感慨说。
“是呀,战士们六天都没有吃上一粒米了。”这个战士说。据后来抗联战士回忆:他们吃树皮:打成粉和雪一起用火煮成糊糊就吃了,过后肚皮就痛,可是再痛也要吃,否则就没有力气打仗。
“走,走快点。”王连长也催自己战士。
“是,连长!”战士们回答,就跟在自己连长身后,快步朝何大伯的房子走去。马上就要见到何大伯了,就能拿到抗联急需的粮食了,这让他们都更加急切充满了企盼。因为,只要有粮吃,就减少了战士们饿着肚皮跟鬼子打仗的不利的情势,只要有粮战斗力就会得到保障,抗联的士气就会得到提升。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连长,何大伯不在!”
当王连长和战士就要走近何大伯的家时,就看到王班长一脸迷惑非常失望地快步返回来,到王连长的跟前站住说。
“什么?”包括王连长和战士们听了这句话,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怔了;王连长的嘴,还保持着刚才张嘴的口型,没有闭上嘴。
过了一会,王班长又说:“连长,我看见门打开着,房里板凳,桌子都倒在地上,还有一些衣物弄得一地都是。”王班长进一步说,似乎要把这个情况讲得具体些。
听了王班长的说,王连长马上意识到何大伯出事了,就快步走向何大伯的家。在一片暗黑的房里,大家借助一些乌黑的天色,看到:房子里,板凳衣物等乱扔一地。大家都膛目结舌地站在房里。渐渐地他们都明白:今天是拿不到粮食了,一下都非常的失望了,就跟他们为了获得这次粮食,等了几个月,半年了似的。急于获得粮食的心情使他们都充满了渴望,现在有一种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倒脚的感觉。
过了很一会,王连长才恢复了神智。他明白:大叔应该是被鬼子抓走了,一定被带到了集团部落(用东北人的话说是:归大屯),心里十分的无奈,得不到粮食对抗联固然要紧,可他还是从心里感激何大伯,尽管这事没有成。
一个战士问:“连长。我们怎么办?”
“我们回去吧。”王连长说,他觉得只有空手而归了。
他身边有一个战士用右手摸摸自己的紧系宽皮带稍上些的肚皮,说:“连长,我的肚皮饿了。”
听到这里,王连长自己的肚皮都饿。走了十多里山路战士们的肚皮早就饿了,可是马上还有返回十多里远的驻地,就是说:战士们饿着肚皮走回驻地。可是这样饿的状况,抗联每一个官兵每天都这样。他知道就是现在,在驻地里的同志们正在等着他们拿粮回去。他非常遗憾地想到:对不起,同志们!我们没有能拿来粮食。看来明天和这几天大家又要继续饿肚皮了,想到这里。王连长心里难过说:“同志们,我对不起你们。”
厚道直爽的王班长说:“连长,你怎么这样说呢?”
“我是大家的连长,没有为你们筹到粮食。”
“连长,这也不能怪你呀!”
战士们说:“是呀,连长!”
“走,回去!”王连长说。
然后,大家就只好原路返回。想到肚皮又饿,身子有些乏力还走十多里远的山路回驻地,大家都情绪非常失望又低落又无可奈何。这时,天已经黑近了,深沉的夜晚降临了。他们慢而小心地走下何大伯房子左侧边的小道。这时的小道被黑黝黝的夜色隐没了,看不见了。王连长只是感觉到自己脚时不时碰到了小道旁的发冷的野草,感觉到有点痒。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眼前和远处是一片黑黑黝黝的夜色,依稀能看见就近往上的曲折淡黑的山顶,在远处的山就看不见了,一片深黑,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黑布。
这时,在王连长身边四周都是一抹黑;空气里混着寒气,非常的冷,四周也非常的静,静得来能清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也静得来仿佛这个世界除了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似的。时不时,带有寒气的风吹过他们上面的看不见的山腰山顶,只是有少量的风,吹到了他和战士们的身上,这应该是被上面的山挡住了的缘故,他们毕竟在山脚下。中国抗联连长王杰和战士们向着前面的越来越来冷越黑,风越大的山路慢慢地走去……
有一个被鬼子控制的集团部落(就是东北人说的归大屯),离它两公里外就是山林。
在靠近村头的一间破房子里,村民杨大爷和自己的老伴在为抗联准备粮食。这时,在他家的房子外,一派黑糊糊的,十分的冷。有风在门外呼呼地吹过,有时能听到房檐上的草,被吹得发出“簌簌”的声响。在杨大爷门边村道对面是邻居李大叔唐大婶等的房子。这时,人们早早地关上门,由于太冷了,就呆在自己的房里,还有不敢串门,据说被汉奸看见就要倒霉,罪名是:私通抗联。马上鬼子就会知道,整过大屯的人被日本鬼子指使的汉奸特务监控着,搞得像监狱,使得村民担惊受怕人心惶惶!
现在,寒风时不时在杨大爷恨不得连一丝冷风严实地关在门外肆掠着。
“你马上就走吗?”杨大妈对已经收拾好一大口袋粮食的杨大爷问。尽管自己的老伴利用黑夜,为抗联部队送粮食,大妈当然希望他去,毕竟,还是有些人偷偷地跟抗联部队送粮食。可她担忧老伴怎样出去?因为大门有一个伪军和一个鬼子在严实地把守着。
“我一定要跟抗联部队送去。”心急的杨大爷说,他想到抗联官兵在深山里,没有东西吃,又冷又饿,心里就着急。他仿佛在担心自己在外面,久而不回的孩子似的。
听到老伴这样说,杨大娘不由得想起了九天前的一件事。就更加担心说:
“我听唐大婶说,住到村西的陈大伯,在九天前,把粮食倒进一根竹筒里,从大门拿出去,当他把竹筒埋进一处地里,被崔老八看见(可能是他看见陈大伯神色可疑),他就去报告鬼子,不久,鬼子来了十多个人,埋伏在一处土堆后,看到了三个抗联战士来拿粮,就被鬼子打死了。然后,鬼子在崔老八的带领下,到了陈大伯的家里,把他打死了。”
“我知道。”
大娘觉得老伴没有害怕的样子,而她想起鬼子浑身都啰嗦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又说:“简直太吓人了!”
而杨大爷却不以为然说:“那是在白天,我是要晚上把粮送出去。”
“你以为晚上就安全吗?”大娘反问,大爷的话并没有使大娘感到稳妥安全。
“总要好点。”杨大爷带有侥幸说。
“别自以为是!”大娘声音稍大了一些,提醒自己的丈夫。
大爷一下不耐烦了,坚决地说:“我一定要跟抗联送去!”
杨大娘尽管害怕担忧,她觉得老伴是非去不可,只好不说话了。
“对了,把我们鸡生的蛋,也拿跟抗联吃。”杨大爷突然想起了这个好主意,赶快说。
尽管大娘非常担心老伴的安全,但是对于跟处境十分困难的抗联部队送粮,是毫不犹豫的。就说:“好,我马上去里屋把鸡蛋拿来煮了。”
“好!”大伯颔首赞成。
大娘马上转身就到里屋把全部18个鸡蛋拿到灶间煮好,过后,她把煮熟的鸡蛋要放进口袋里。
杨大爷看见是18鸡蛋,就是说:老伴把家里的全部鸡蛋都拿出来了。就说:“明天早晨,小宝要吃。”
“小宝(他们的3岁孙子)少吃一点,不碍事。让山上的抗联战士吃上这鸡蛋,他们可以补补身子,好打鬼子。”大妈说。她觉得:这时山里的抗联一定是又冷又饿,能跟抗联送去,就多送,因为,这以后跟抗联送东西会更难的。她觉得:只要抗联有粮吃,至少他们还可以拿起枪,与鬼子打仗,至少现在不用饿着肚皮打仗了,那样我们穷人就有盼头了。大妈就把鸡蛋放进口袋里。可她还是担心:守在大门边的鬼子,万一抓住了自己老伴怎么办?她害怕的不敢往下想。因为,陈大伯的例子在那里摆着。她就在那里心惊肉跳地站着,着急担心得不得了,仿佛自己的老伴,一出门就被看见或者抓起来似的。大妈就拉住杨大爷的胳膊再次叮咛,好像大爷马上就要走了似的:
“你还是再等一会出去,或者等鬼子睡了,这样也许安全些。”大妈紧紧地注视着大爷有皱纹的额头和脸说。
“你别担心。”大爷似乎很有把握。大妈看到了他沉着的样子,心理的担忧就减轻些了。然后,大爷说:“我可能回来的很晚,你早一点睡,这天气越晚就越冷得很。”
“嗯。”
“我会小心的。”杨大爷再次对大妈说,神态还是平静,好像让自己的老伴一定放心才是。就把一大袋粮食,拎在手里,走到门边,一拉开门,就走出去了。一股很冷的风,忽地灌进了有些暖和的屋里。大妈看见老伴一秒钟不到,就消失在门外,就像这个人不存在了似的。这时,在黑黑的村道上,除了能看见对面李大叔唐大婶关闭的门窗里微弱淡黄的灯辉和他们门窗里的灯辉从细细的隙缝里投射到她门边黑黝黝的地上,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刻,大妈仿佛感到:大叔的离开,就是自己最亲的人的消失,感到心里马上就空空的。她立刻走到门边,往外一看,已经看不见在黑黑村道前面走着的老伴了和同样看不见在村东侧的岗哨,就只好把门关上。
杨大爷非常清楚自己不能直接向门岗走去,否则,就会被鬼子当场抓住被打死。当他走近岗哨时,他立刻弯腰较快地跑到依着岗哨过来的木栅栏下。因为,从这里到前面岗哨有十七八米距离。而从岗哨里马灯浑黄的光亮隔着窗子照过来是栅栏阴黑部分,往外出去些的是一片亮光的地上。这就是说:除了阴黑部分,他可能一时不会被看见,可是只要爬近了,就有可能被看见。他知道:岗哨由一个鬼子和一个伪军把守。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因为,鬼子防备异族人十分的严,他们竭力利用伪军为自己长期统治中国服务,不会有一丝毫的信任,这是日本人跟西方社会学习的成果。据说,日本皇叔朝香宫鸠彦就留学英国,他和其他的日本精英除学到了西方先进的工业技术外,就是西方上层当权人物的阴毒狡诈无耻。这个道德有问题的恶毒皇叔什么都不会,有一点,他擅长搞大屠杀。据历史记载:是他领导指挥手下的日本军官,对南京人民进行凶残的屠杀。我们将在今年年底发出的以南京大屠杀和保卫战为原形的批判现实主义长篇小说《江城》下部大屠杀里,对他进行描写。
杨大爷看明岗哨内外的布局后,决定行动。他就沿着木栅栏隐黑部分慢慢爬动。他左手往前爬,右手拽住身边的口袋,小心地朝前面岗哨慢慢地爬去。这时,风太大,十分寒冷,冷得他穿了厚棉袄,都浑身冷得像石块一样,更别说,山上又饿又衣衫单薄的抗联官兵了。他越爬越近,心里就越害怕,也看到:岗亭里一个鬼子穿着军棉衣悠闲坐着,一个伪军穿得单薄,在里面双手不住地搓着,枪挎右肩,冷得不住地跺脚。两人没有说话,看着岗哨门口。而岗哨三面是玻璃窗。虽然窗子是关着的,可里面的马灯发出的微柔淡黄的光线照在杨大爷身边的地上。就是说,从岗亭里主要能看见有亮光的一部分。杨大爷心跳加大,更害怕起来!因为他担心:敌人现在是看不清隐黑部分里的他,可一旦爬近了,鬼子就能看得见他了。他想到:照这样下去,自己还没有到门边就会被发现,那自己就会被打死,可能会连累老伴。怎么办?干脆回去!他想到这里,身子没有动,犹豫了。他马上又想:不能回去,山上的抗联战士还没有吃的,我要跟他们送去。听说,他们大多都离开这里了,不好找了,嗯,那我就带着粮食去找他们。想到这里,杨大爷觉得一定要跟抗联送去。他又坚决想到:就是死,也要送。
这时在空蒙的夜色里,一股又一股寒冷的风吹来,杨大爷被吹得发冷得放在地上的手脚和看着前面岗哨的脸在瑟瑟发抖。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好像处在风口中,就像有一个大风扇在对着他吹一样。不仅吹在他的手脸上,仿佛吹进了他的肌肤里,他感觉自己像在冷气室里。
他这时,还在那里不动,似乎看机会。他忽然注意到身边的栅栏到鬼子的岗哨下的黑阴部分,意识到这是唯一出岗哨的途径。他想到:嗯,利用这一条件出去。这里不能再呆了,如果鬼子出来,就会被看见。想到这里,他右手拖着口袋,身子贴着栅栏阴黑部分的地上,慢而小心地朝鬼子岗哨爬来。他不敢抬脸看,因为头上边是就近的岗哨,担心被看见,也不敢爬快,心在剧烈跳动,他不能多想,可是紧张得想不起什么来。他的脑袋里全是凶恶的鬼子,简直太可拍了!
他接近岗棚,这时,他感到心脏几乎在乱跳,整过胸口发紧,胸壁胀痛,就像心脏病发作。杨大爷还感到:胸部肌肉抽搐,心生疼,憋闷般难受。他全身发抖,四肢更抖得发冷。可他还是马上想爬过去,一定要把粮食跟抗联战士送去。
杨大爷不到五六分钟,爬到岗哨下的阴黑部分,更小心贴紧很冷的岗哨壁。与此同时,从头上方隔着窗玻璃照到他身下边稍出去些的地上黄亮的灯光更亮。从这时起,他也仿佛感到:里面的两个日伪军在注意他,刚才还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恐怕发现他了吧,或者,两人在窗边旁站着,隔着窗玻璃在瞪大眼睛盯着他,说不定马上就跑出来抓他。他再次强烈地又感到:两个日伪军好像就站在他跟前,不动声色地得意地窃笑看着他爬近,在守株待兔。他(杨大爷)更抖得厉害的身子把挨着他的口袋震得微微抖,他只好停一下,缓和自己十分紧张的神经,过了几秒他才往前爬。过了岗哨侧面拐角,向关紧的门边爬去。当他刚爬近门口时,他清楚地听到门里面,两个日伪军闲逸走动的声音。他不敢看,觉得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快崩溃了!要是这个时候,鬼子开门出来,就正好看见他还带着一个跟抗联送粮食的大口袋,不用问,一看就明白。啊!他(杨大爷)感到:他的心立刻贴着胸壁在跳,几乎在猛抖,抖得来胸膛要破裂了似的。他又想:要是这个时候,鬼子出来,就是死。过了一小会,他在这极度紧张害怕的时刻,意识到还是要爬过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通过岗哨。这时,他更强烈地感到自己:浑身和四肢都在抖,几乎令他爬不动,全身乏力。可他停了一下,在十分紧张中,还是小心地爬着,尽量不要触动门,似乎鬼子没有出来的感觉,就继续往门旁爬过去了。这一时间就是三分多钟,爬过了岗亭,他终于成功了!而这整个过程十多分钟,他几乎神经快崩断了!然后,他离开岗哨,扛着口袋,立刻向寒风急急有两公里远的山林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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