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闻言,我眯了眼细细打量他,觉得他此时必定是十分痛苦的,从他的语气就能听出来。
“为何失约?”我问。
“我要去京城赶考,临走之前,我答应她,若我高中便回去接她,我自知她不愿我去京城,可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便执意去了。”他顿了顿,语气有些低沉,又道:“后来,我果真中了状元,我在京城多逗留了几日,却被正得圣宠的公主相中,要招为驸马……”
果然,自古状元出驸马,这是人界千百年来恒古不变的戏码,可是,为何和我做的那个梦那么相似?
“然后?你答应了?”联想到梦中那女子后来收到的家书,我饶有兴趣的问他。
他却忽然不说话了,只抬眼盯着我看,眼中一丝悲伤难过一闪而过,然后归于沉寂。
他眼底的悲伤难过我看在眼里,心却微微痛了一下,我微微皱眉,那种感觉很不好,就好似我与他很久以前就有的一种牵绊一样。他似乎也看见了我的异样,微眯了眼眸,眼中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笑意,我正要发怒,他又开口了,只是话语中微带着一丝怒气。
“我拒绝了公主,正因为这样,我被打入了大牢,我被关了几日,那公主竟找人当着我的面模仿我的字迹,写了封休书命人送去给我的妻子,我最了解我的妻子,她若是见到那封休书,一定会做傻事的……”
“那公主还真是有些可恶。”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屋外昏暗的天空,又道:“我被那公主激怒,想要反抗,她见我冥顽不灵也对我失了耐心,便让人对我用刑,我被折磨致死……”
听到这儿,我有些诧异,也差不多明白了一些事情的原有,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他都死了,现在怎么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儿给我讲故事?很快,他下面的的话就让我彻底明白了。
“我死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凡人,而是个身经百战的上仙,那一段经历,只是我的一个劫数。恢复了仙身后,我便立即去找我的妻子,当我到家时,却看见她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地上是一个酒坛子和一封揉皱的信纸,”他说的很沉重,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痛苦。
“你妻子喝了给你酿的一坛酒,沉醉不醒。”我垂着眼眸,淡淡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微勾着嘴角,一脸平静的看着我,似乎并不惊讶。
我摆摆手,淡然道:“我昨夜做梦梦见的。”
他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却并未再问我,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妻子这一醉便再未醒来过,可是三百年前她却突然失踪了,我上天入地找了三百年,却连她的一丝踪迹都找不到,正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却无意间听到了‘醉生梦死’的传闻,这‘醉生梦死’的和我妻子当年喝下的那坛酒颇为相似,我便找来了这里。”他说完,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不再出声。
我不悦的撇了撇嘴,道:“故事讲完了?”
他笑而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来,起身走到里屋拿了坛酒出来放到桌上,道:“故事呢,我也听完了,酒呢,我也拿来了,趁早走人!”说罢,我正准备进里屋,他却又开口了。
“可我不想要这坛‘醉生梦死’了。”他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听得我有些想要掐死他的冲动,但前提是我要能打得过他。
我强忍着怒火,勉强扯出个笑脸转身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他径自笑了笑,道:“我想要你替我新酿一坛残梦。”
【伍】
这天一早,我就站在店门口四处张望,冥界的天空一如既往的灰暗。幽冥司地煞,除了忘川河畔的那一片片妖艳鲜红的曼珠沙华之外,便再开不出其他花草来。
那天那男子说要残梦,还要新酿的,说是三日后上门来取,交代完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而今日,便是约定的第三日。
这眼看就快到晌午了,那人还没来,我就有些急了,心说他不会又失约了吧。
很快,午时也过了,我心想着那人估摸着是不会来了,我就坐在柜台后一边嗑着在人界买来的瓜子,一边无精打采的算着账本,等账本算完了,瓜子也磕的差不多了,觉着口干,便让小豆芽给我泡了壶茶。
茶泡好了,我刚倒了一杯准备喝,一人便跌跌撞撞闯了进来,那人浑身是血,发丝凌乱,狼狈极了。
待我看清那人长相,却发现正是三日前的那白衣男子,他气息不稳,脚步踉跄,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我急忙过去扶他,却听见他小声呢喃:“这一次……我没有失约……”说罢,便晕了过去,顿时他整个人就靠到了我身上,我差点被他压倒了。
“小豆芽,快过来搭把手,帮我把他扶到里屋去!”我急忙向小豆芽求救。
小豆芽闻言立即跑过来帮我,将他扶到里屋放到榻上,我和小豆芽早已累得不行了,看他体型挺瘦弱的,没想到会那么重。
我让小豆芽好生看着他,便跑出门去了孟婆那儿,孟婆虽然开着茶馆,但她的医术也是极其精湛的,我在孟婆那儿讨了些伤药便急匆匆的往回赶。
一回到浮生梦,我就把那人衣服扒开检查伤口,一时间竟也将那‘男女授受不亲’的理念给抛之脑后了。
等检查完他身上的伤口,连我都被吓了一跳,他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最严重的伤口在胸前,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腹部,伤口很深,此时正不停的冒着鲜血,榻上垫的被褥也早已被鲜血浸湿,光看着就挺慎人的。
我让小豆芽打了盆热水进来,掏出在孟婆那儿讨的一堆伤药就开始处理他的伤口,当我为他清洗伤口时,他总是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皱紧了眉头,似乎是痛极了。
我看着手里那一堆伤药,什么吃的抹的撒的,我一股脑儿的全都给用上了,等到把他的伤口包扎完了,我也累趴下了,出门看时,才发觉已经是深夜了。
说是深夜,可冥界的天空依旧那样,灰蒙蒙的一片,勉强能看得见一些事物。
屋内点着蓝幽幽的烛火,照得整个屋子都蓝幽幽的,连屋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若不是我原本就是个雪妖,估计会冻得够呛。
里屋,那人躺在踏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嘴唇轻启叫着一人名字,他声音很小,我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清。
“妗儿……妗儿……”
听到这名字,我有些愣了,我自己就叫小妗,可我从没告诉过他我的名字啊,所以应该不是叫我,我想着想着忽然一惊,我想起来前几天我做的那个梦,梦里他妻子就自称妗儿,所以他叫的应该是他妻子。
可是,这不是重点啊!
他的妻子叫妗儿,我叫小妗,他的妻子很会酿酒,我也是,他妻子曾酿了和‘醉生梦死’相似的酒,而我酿了‘醉生梦死’,他妻子喝了那坛酒沉醉数年,三百面前却不知踪迹,而我却恰好是三百年前醒过来的。最重要的是,他妻子和我长着同一张脸啊!
想到这儿,我心肝儿都揪到了一块儿,我不会就是他那位失踪三百年的妻子吧?因为她妻子喝了那坛类似‘醉生梦死’的酒,所以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这么一想我就更加纠结了。
【陆】
昏迷了三日,那人也总算是醒了,而因为他是仙,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有胸前的伤还未愈合。
自从怀疑自己就是那人妻子之后,我就无法正视他了,总是处处躲着他。
这日,我为了躲他,便去了孟婆那儿,谁知孟婆今日十分繁忙,我只好坐在一旁观望。
也不知怎的,今日来孟婆这儿的鬼魂比以往都要多,那些押送鬼魂的鬼差们便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哎哎,听说了吗,千年前被封印的饕餮兽前几日忽然冲破封印出来祸害人间,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啊!”
“我听说啦,人界死了好多人呢!”
“我听说后来好像是祈玥上仙拼尽全力才再次将饕餮兽封印的,事后祈玥上仙却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呢!”
“可不是吗,天君知道后十分愤怒,派了萧诺仙君带天兵天将四处寻找呢,今晨儿那萧诺仙君还来了幽冥司呢!”
“我估计啊,那祈玥上仙这会儿怕是生死难料喽……”
“哎,你小声点儿,瞎说什么呢……”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下去,我也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了,呵,祈玥上仙么!
一回到浮生梦,便见那人一袭白衣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酒,那酒正是我给他酿的那坛残梦。
“呦!祈玥上仙真是好不悠闲啊,天君为了找你都快把六界翻个底朝天了,您倒好,坐在我这浮生梦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我笑道。
闻言,他却只是抬头瞥了我一眼便继续喝他的酒了。我有些气闷,瞪了他两眼,见他此时这情形,估计伤是已经好了,于是我立马冷了脸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我这儿可不养闲人!”我还特意加重了‘闲人’两个字音。
他放下酒杯抬眼望我,嘴角还带着丝笑意,我不自在的撇过头不看他。
“等我娘子来了,我就走。”他笑道。
听到这话,我心里有些犯怵,瞪了他两眼便转身进里屋去了。
就这样,那人在我这儿又住了十多天,每天不是悠哉悠哉的坐在大堂喝酒,就是和我磨嘴皮子,虽然每次我都被他的毒舌气得无言以对。要么就是跑出去四处串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周边的邻居便已经和他熟的不能再熟了,当然,除了我,周边的人都不知道他祈玥上仙的身份。
这日,浮生梦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坐在柜台后呆呆的看着大堂中央站着的那人,一袭妖娆的红衣,三千青丝长及脚踝,斜眉入鬓,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魅意,一时间竟美得另人难辨雌雄。
“祈玥,你要躲到几时啊?”
美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一出口,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男人!
“美人儿,你找谁呀?”我面带笑意,踱步到美人儿跟前,笑嘻嘻的问他。
“祈玥出来。”美人看了我一眼,竟直接无视了我。
被美人无视,我一时间有些落败的感觉,没想到我白小妗居然也有被人无视的一天!
“找本上仙何事?”祈玥抱着个酒坛子从里屋出来,声音慵懒的说道。
红衣美人儿一见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呦!舍得出来啦,你怎么不继续躲下去呀!”可说话却是咬牙切齿的。
“既然这样,那本上仙就不奉陪了。”说着,又要往里屋去。
“哼!天君为了找你都快把六界翻个底朝天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在这儿喝酒!赶紧跟我回去!”红衣美人儿一声冷哼,说着就要上前去拉祈玥。
“等我找到我娘子了就回去!”
祈玥躲过美人的手,丢下这句话便抱着酒坛子进了里屋,红衣美人儿本想跟上去,却奈何祈玥在门口施了法,红衣美人进不去,在门外气得直跺脚,最后见祈玥死了心的不跟他走,他便只好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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