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乡随笔

朋友得了十株树苗，给我四株让种了。说是金丝楠木，如直径能达一尺，价愈百万。

我说得多少年？朋友说三十年以后罢。我说最好，那时正当小儿娶妻之时，我临终之季了。皆时既有娶儿媳的钱，又有置棺木的本，岂不美哉？

朋友笑我顾虑太多了。我说顾虑不能不多啊———前年做一个疝气小手术，在没弄合作医疗以前，顶破天三百块吧。可医院硬是收我九千块，一通折腾后保险公司返还六千，怎么算都用去三千多。这三百到三千的差距，便是合作医疗带给我们的福利。

有时钿细思量，总有越分析越糊涂的感觉。中央所出那些惠民政策，怎么说出发点都是好的。可总在到了基层后，被执行得面目全非。原想雪中送碳，反成釜底抽薪。

这样一来，原本救死扶伤的圣地，成了阎罗殿、鬼门关———医生完全丧失德业操守，罗织一大堆体检、化验等，一个平时微不足道的小感冒，现在随便就得数百。

小百姓现在最怕的就是病，因为病不起！现在病不起，三十年后的百姓将有许多死都死不起！

这不是危言耸听———国家自实行计划生育以来，头一茬所生的独生子女都已步入中年，而这批中年夫妻又大多数只生一个娃。待这些娃娃进入中年，现在的中年已进入老年。人老了，难免病痛更多，一会这边老年痴呆，那头又来个半身不遂。而你正当事业高峰，孩子此事正是逆叛之龄。你顾得这头难免冷了那边，肥得山坡难免荒了良田。尽孝是本份，事业是本质，可是没有事业便没有收入，从何尽孝？顾得事业必然淡了亲情，该何去何从？

生老病死本是必然。可病久治不起，病死又埋不起———随便一块坟地，都得几十万算起。

国家下决心重视教育，全免义务教育费。百姓高兴哇，谁知歌功颂德还没停，教育系统一纸令下：追加二三类教材费。到头来不降反升。中途又时不时来个学习资料费，校服装备费。并极为同情地声明是自愿交费不予强加。可怜天下父母心！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遭遇冷落委屈？别人能交，自己凭什么不交呢！

想想头便痛，回去种树里！

弟弟过来说：现自留山上的樟树都成了禁树，百姓在河里挖根阴沉木都得上交政府。你的树在没长成时是你的，在长成以后就不是你的了。

我顿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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