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三

当雪豹把矮脚虎抛翻撕咬直至鲜血淋漓怆惶直逃时，用时不过几十秒。它再一次用杀戳证明，它才是村中当之无愧不可侵犯的猫王。

可斋古说雪豹杀气太重必遭天谴，我听了很不以为然。但奶奶说斋古是活神仙，言出必应。我便恼了道：“可斋古说雪豹会吊颈死去！猫儿怎会吊颈呢？”

“斋古说会，那它便会。”奶奶道。

我争论不过，便迳自玩去。

午饭回来时，二婶过来道：“把雪豹给我几天吧，楼上老鼠不消停。”

我依了，可雪豹不依。没奈何，我便用绳索在雪豹颈脖上拴了，并亲手把它送至二婶楼上。

从二婶家出来后，我直接找伙伴们玩去。他们正在晒谷坪上闹得欢，有甩驼螺的，踩高翘的、摔跤的、推滚轮的。

我拉了小河哥道：“我们掏鸟窝去罢！”

“我家屋背有个，我也去！”大头道。

三人忙忙去了，弄来梯子却够不着，只得在下面垫了长凳。这样够是够着了，却不牢靠。

“依老规距，出‘包、剪、锤’”。我决议道。

三人认同后，三场定输赢。结果大头输了，自得上去。大头拍拍胸脯道：“扶稳了啊，可别像上回样，摔得我头大。”

“你原来头便大嘛。”我道。

“那是聪明的表现。”大头道。

“昨天考试39分的聪明头？”我挖苦道。

大头语噎，颤颤的上去了。我们扶着梯子，不多会大头道：“有了！是鸟仔！”

小河哥道：“掏来我们喂大它。”

大头应了，让我们递根树枝上去。我俩连忙弄去，谁知竟同时松开扶持楼梯的手，但听“妈呀！”一声惨叫，大头已与梯子一并摔落下来。

我们忙扶将过去，幸好是摔倒在柴火上面，竟然皮毛无损，只是吃痛。一边抽抽泣泣，一边抱怨责骂。我和小河哥自知有失均不还口，彼此不欢而散。

……………………

次日上学，在路上又碰上斋古。此公为当地一不解之谜，本名无人提及，俗号“斋古”，因其一生食素不事荤腥。老人都说他是阳间阴差，专管阴阳之事（死亡和出生）。也有人称他老神仙，但那些文化人都称他为奇人或异士。（此公在二OO0年的一天夜里神秘失踪，时已近百岁。当时寻找者众，遍及百里，概无所获。便传说其已回天复命。但这是后话，暂且不详。）

但在我看来，他就一老怪物：春夏秋冬都是一袭黄布长衫，几可及地。头上一顶黄帽遮耳，活像电影里面的日本鬼子兵。一络白须飘飘，偏又脸若婴儿不见皱纹。手持一根黑乎乎的拐杖终日四方游走。

但有关他的传说，却听得太多。譬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测阴阳能知风水。既会判断过去，更能预测未來。能治百兽之病，能把一根竹筷吞进肚中！

前面的能耐当时我们大抵都未曾见过。但吞竹筷之事却有八分可信：某日我奶奶吃鸡时不小心被鸡骨头卡住喉咙，医生毫无办法，便去找斋古。斋古不说一话，即取一瓷碗盛满井水裸立于屋外，初时仰天喃喃的念了一段含糊不清的咒语，而后用他那胖乎乎的右手中指在碗水中划了划，递与奶奶道：“喝去，回罢！”

奶奶双手接了仰头一气喝下，然后用力感觉了，道：“真没了！”又连续用力咽了数咽道：“真的没有了！”

我于是相信斋古定能吞了筷子———只是他不愿意显摆罢了。

我们见斋古迎面走来，都兴奋地用手指指向天空。斋古便依旧用他不阴不阴的语气、不伦不类的语调道：“没水落……”

我们于是兴奋：“斋古说下雨是落水呢！”

……………………

下午放学回来，奶奶说：“雪豹死了！”

我大吃一惊，忙向二婶家跑去。

雪豹已全身僵硬四肢直挺地侧躺在二婶家院子里，猫舌伸出老长一截。我顿时泪如雨下伤心不绝。二婶道：“它从楼梯口窜下，脖子上绳索不够长。上下不能便吊在空中，我回家发现时已经没用了……”

我嚎啕大哭了一场，多久都郁郁寡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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