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茶炉是林奇烧的,这个为学校及周边住户烧开水的半大小伙,平时沉默寡言,见人还要羞赧呢!
今早,我去打开水,林奇没有生火,正在用混了绳草的胶泥糊炉。我把茶瓶放在炉棚前的石桌上,坐在一边的小凳上看林奇忙活。
这炉棚依在北屋的南山墙上,东南两面用土坯砌了墙,西边敞向街道,没有装门窗,只有一个用砖块支着一块青条石做成的石桌子,供打开水的放茶瓶用。紧靠着北屋的南山墙边盘了一座有十眼火的大火炉,边上装了大木风箱,用力一拉,呼噜呼噜,十眼火便霍霍地喷出老高,不大一会工夫,坐在火上的壶水滋滋地叫了,蒸汽推动壶盖啵啵响起来。如果没人来打水,林奇就用湿煤盖上几眼炉火,关了炉门,默默坐在小凳上,眯着眼看街上人来人往。
我约略听说点林奇一家的遭遇。他爹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为国捐躯,娘也病逝,林奇和哥哥光奇由他大伯收养拉扯大的。这炉棚是他大伯搭的,先是四眼炉火,后来增至六眼,风箱太大,大伯拉不动,就让光奇来拉。大伯又在炉棚边修了这座北屋,摆些杂货卖。
有一段时间,我来打开水,没看见光奇,打听说是光奇得了急症没有救活就去了。接替他的是弟弟林奇。
昨晚下了整整一宿大雪,今早天放晴了,通街风吹过来,很冷。林奇的手冻得红萝卜似的红,脸颊也红萝卜似的红。我走过去,帮他提泥。
“林奇,你一天能烧多少壶?”
“说不定的。忙的一天一百多,闲时三五十。”他的脸颊更红了,眼眨着。“咱的开水收费低,街上左邻右舍和学校的老师们都来打;还有学生娃儿们,没开水喝就喝冷水,怪可怜的,咱一分钱一大碗,都自己记账,凑够一毛再给。”
“你一个月能挣二十多块钱吧?”
“差不多。”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红萝卜的手背皲裂了。
“你三叔不是在新疆当官吗,他没有给你找个活?”
“三叔每次回来让大伯和我去,大伯不肯,我也不肯,我一走,大伯没人管了,这烧茶炉的活也没人招呼了,学校老师学生、左邻右舍就没开水喝了。”
“镇上和村里也该给你家发点抚恤金啥的吧?”
“咋不发,每次都让大伯退回去了。他说村里够照顾咱了,让咱在这儿盖房搭棚做生意,咱自己能挣钱。”他的脸依然很红,说话时很平静。
我的脸却兀地变成了红萝卜。说真格的,就在刚才,我还看不起烧茶炉这活,还带着同情怜悯看他。
设若有一天,我干这行,倒满顾客摆满在石桌上的水瓶,再默默送走他们的背影,该会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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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小人物小事,会更给人带来共鸣。
感谢文友光临指点,祝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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