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看那浓密的白色络腮胡须,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西方的圣诞老人,但这位圣诞老人不会驾着满车的礼物飞驰在平安夜的夜空中,他只是一个拄着木棍,步履蹒跚的老乞丐。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去邻村外婆家的路上,那时他从对面走过来主动向我搭话,“又去外婆家玩啊?”声音显得低沉。当时我并没有考虑太多,应了一声便走开了,或许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老乞丐,对于他为什么知道我去外婆家便也没去想太多,毕竟儿时的我几乎每天都去外婆家玩,邻村的人几乎都认识我这个小鬼了,那一次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每天都会到我们村子里来乞讨。
记得有一次他到我们村子里来乞讨,只见他拄着一根木棍,右手拿着一个瓷碗,背上还背着一个口袋,他一家一家的去乞讨,却不见那碗里和口袋里多出什么。偶尔也有那么一群顽皮的孩子围上前去,嚷着笑着,对于这种事情我只是在一旁呆呆地站着,并没有想去阻止那群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或许当时的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那群孩子嘲弄完后便一溜烟儿跑开了,我并没有在意他当时的表情,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生气了。晌午时候,他到我家来讨些吃的,那时我呆在屋子里,我从屋子里探出头去,看见妈妈给了他一个馒头,又给他夹了一些咸菜,他始终低着头,见手中多出的馒头和咸菜他点了点头,好像那是对施者的一种感谢,之后他便离开了。我跑到外面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又急忙跑回家里,从厨房拿出两个馒头追上他,把馒头给了他。他急忙道谢,抬起头来好像一眼就认出了我,问道:“今天还去外婆家吗?”我点了点头。他又笑着说:“真是一个乖孩子。”我当时有些不知所措转身便跑回家中。那之后他几乎每天要到我家里来乞讨,渐渐地我与他之间的话多了起来。
在闲聊中,每当我问及他为什么会当乞丐时,他总是故意避开这个话题,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对他的一种不尊重,他不愿提起,我也就没再多问。每天下午跑到村口那棵大柳树下听他讲故事似乎成了我的日常,他给我讲梁山英雄,讲当地的一些神话传说,讲那些抗日英雄的事迹,不知不觉间听他讲故事的人多了起来,虽是一些小孩子,但他讲得生动我们也听得入神。虽然他不肯讲起他以前的事情,但我知道他也一定有属于他的故事,有辛酸,有痛苦,也有快乐。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了,虽不能每天去听他讲故事了,但还是能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他,他像以前那样跟我打招呼。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邻村的几个孩子欺负,他看到后急忙走上前去制止那几个孩子,他使劲呵斥着那几个小孩,虽被嘲笑说成是老乞丐,但他并没有因此生气,最后那几个小孩走开了,走时还拿小石子打他。当时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艰难地弯下腰,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安慰着我,我擦拭掉眼角的泪水,他那白色胡须下隐约的微笑牵动着我幼小的心。
我读初中时因要到其他乡镇上学,每周只能回家一次,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后来才知道他去世了。我从没有想到世事如此沧桑,转眼间已物是人非,我心里不免有些悲痛,也有些内疚,因为我从来没有向他道过谢,也没能在他被别人嘲弄时帮助他,反而是他保护了我,他对我的帮助在我看来是理所应当,却不曾想过我他当时是什么处境。
像往常一样回家的路上,淅淅沥沥的雨儿似乎给这条归途添加了几分凄凉,天灰蒙蒙如我的心境,我骑着自行车急忙往家里赶,当路过村口的那棵柳树时,不禁又勾起了那些回忆,熟悉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放学了啊?”那是温柔的问语,我微笑着应了一声,那里面有着我对他的感激和对他的敬意。
世间上没有绝对的孤独者,每个人之间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联系,这些联系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或许正因为这些联系,我们才会相遇,也正因为这些相遇才使得这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甚至刻骨铭心。
人生世事难料,祝好人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