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苏迪罗

在即将离开这座城市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一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有些人和事让人难以忘怀。

人们在心情愉悦时，总是想像着生活多么美好；人们在心情沮丧时，意欲把哪些曾经的伤痕轻轻抚平，只为未来不再痛楚。人们选择了记住生活中哪些让人感动的瞬间，自觉地忘记痛苦和磨难。以便未来真的再遇厄运，能使自己慨然面对。

生活总是那样让人琢磨不定，众人说金的大尊者也可能会有蝇营狗苟的小肚肠；不置一词的小角色，又可能会有瞬间高大上的大胸怀。人有一体两面，不真正地走近了解，我们永远无法抵至内心，触碰真相、真心、真情。

一年的时间，也总有些事情让人铭记一生。

开心快乐的、心情舒畅的、惊悚荒诞的、棘手黯然的等等。365个日子中就有365份酸甜苦辣！不写人，也不写事，写一下F城亲身经历台风的惊悚一日，为了不曾忘却的记忆。

―――题记

遭遇台风苏迪罗

那一天，2015年8月8日。

至今还心有余悸，事隔一个月，终于可以安心地做下来，把那天的情境做个准确地描述。

与朋友有约，要在下个周一赶到S城。8号网购了9号（周日）的动车票，却因台风的原因，动车停开，需要改签。车票是朋友帮着订的。他说，为确保成行，最好自己去车站确定一下能开的车次。

我想，既然约了，就要如期前往，这也是做人的本份。

外面的风呀一个劲地刮，雨像河水往下倒。

对面楼上的一棵景观树，昨日还开着丽人的花朵，如今花朵凋落，树枝一个劲地大幅摇摆。如此这样的恶劣天气，我仍然不在意。想着，等风雨稍小一些，我还是决定要去车站买好明天去往S城的车票。

其实，前几天订票的时候，当地的朋友告诉我，8号有台风，动车有可能停开的。我笑着说：“我9号的票，它8号台风过了，9号还不开动车呀，不会那么巧吧？”我当时也没在意，不曾想，却真的给他说中了。

约摸十分钟的时间吧，我看风雨似乎小了一些，拿起我那把随身携带的宝贝雨伞，拿了点钱，带着身份证，抓起手机，看了下，还有点电，一二个小时够用，能行。

就这样，穿着汗衫休闲短裤，趿着拖鞋，一头冲了出去。今天，什么日子？对，传统的节令天气：立秋。

身处风雨中的时候，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时令还是夏天，这风这雨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冷气袭来。

路上少有行人，偶尔驶过来一辆车，车轮与地面水渍的摩擦声音，像是刹不住车一般，赤吱吱地叫着。不清楚又是哪一棵树的枝丫被风吹断了，一声脆响后，一阵树枝树叶落地的声音。听着让人有末日之感，惶惶然。

雨雾笼罩着车身分不清模样，出租车早已不见个踪影。好在，我还记得有三班公交车可以到达火车站。地面上的水还不算深，趟着水，走到了最近的公交车站。这儿，已经有两三个人在等车了。他们一面护着身体和衣物，一面探出头去向外张望。一班班的车开过去……要等的车还没有到，这个急呀！

要等的车终于来了。我上了车，车上的人真是有点意思，大多是拖着拖鞋，高挽着裤脚，一幅水漉漉的模样。此时，车外的风雨更大了，我很庆幸，公交车还正常通行。这样，再过半个小时，我就就可以买完车票，往回赶了，电饭煲里还热着晚饭呢，一想起来，我还真是有点饿了。

公交起步了，前面一个八车道十字路口，平常的日子中，多少次在这儿停留也没见拥挤，今天挤成了一窝粥。红绿灯早已失去了作用，人与车完全是无序的状态。大车不能动，小车一辆一辆从缝隙中绕行，路口的水已经没过了车轮，小车像一页扁舟慢慢地向前漂移。

约摸等了五分钟，车好不容易通过了这个路口，停在了又一个公交停靠站。下晚，这个点上车的可能都是往家赶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是往外赶着去办事的吧？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一丝地不安与焦灼。车前门打开了，上车的人如释重负。公交车驾驶员开着玩笑：“快上船呀，快上船”。车开得很慢，我坐在前面背靠窗户的侧位上，看见车身推着水的波涛向前走，心下有些许担心了，车不会趴窝熄火吧？

事后想想，这个时候，在车开了一两站停下，我如果能果断地下车往回走，就好了！可惜，一心要买着车票的冲动，放弃了这样一次转身的机会。

其实，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时候，不要个人英雄主义！想一想，要不要放弃？是对的。

终于“船儿”停了下来，前面一个带着胸牌的人跟司机大声地嚷嚷：“前面开不过去了，就趴在这儿吧，这雨越下越大，不要管车了，让人都下车，锁上门，明天再说吧”。司机接着就跟车上的人说了话：“我说各位，车没法开了，好在到最后一站火车站也不远了，你们就趟水走吧，我要锁车门了”。

就这样，撑起伞，下了车，跟着人流一步步往前挪。对，准确地说是挪。才走几步，不行了，我看水已到短裤的一半了，赶紧把手机拿出来别弄湿了。

这也不能向前走了呀？看来，到火车站买票是不可能了，还是找个地方，打电话叫朋友再订票吧。

我向路对面水浅处走。一家小超市也已经进水了，店主正忙着架高货物。我想着没带烟，估计这雨一会停不了，买了一包烟，一个打火机。找了个有灯光的地方，店前台阶上站满了人，近前一看是家旅店，我们就姑且称它叫做“星星”客栈吧！

一楼大厅的人好多，说着听不懂的当地方言，我想，不外乎是讲这鬼天气吧，门前停了好多的汽车，看牌子都是好车。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指挥，让司机把车开上一个高点的台阶，怕车被水淹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现在的我已经放弃了去火车站买票的打算，我只想快点回家，可能我租住的地方还算不上是家，但总比狂风暴雨的夜里呆在这里要强一万倍。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让人后怕的决定：涉水回家。

随着摸黑趟水的人们，一步一挪地往前走。此时，宽阔的八车道大马路，却变成了寸步难行的艰难路途。路上，准确地说不能称路上，只能说河流或者说洪水中！目之所见，一片汪洋！

行走的人们手挽着手，把贵重的物品举过头顶，人们不再挽起裤脚，因为没有必要，洪水已经没过腰际。我要保管的是那没电的手机和身份证件。右手把雨伞举起挡着泼天的雨水和狂风。雨伞被风吹翻，索性收起，任由狂风和雨水倾泻下来。

其实，这还不是最艰难的，最担心的是在这汹涌的暗流中，我们都不知道哪里会是低洼的沟坎，哪里是排水的窨井！

如果运气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跌落进洪流中被吞没，不要说有人来救，可能都不会被人发现。因为天越来越黑了，在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何况路上艰难涉水的都是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还有一个恐惧是，在这样的雨天和洪流中，本不熟悉路况的我，早已失去了方向感。

不知道，还要走过几个街口才能到家，不知到往哪个方向走才是对的。没有人告诉你。出来的时候，我天真的认为会有车能打车回家，放眼望去，一部部大车小车全部被洪水淹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车辆，夺路而逃。

几年前，曾经听说过某个城市，也遭遇这样的暴雨洪水，人们认为可以开着车回家或者轻视了洪水的力量，终于人车都被洪水困住而发生不幸的事情。想起这些，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这样毫无方向地前行，我要到一个认为安全的地方。

再看看刚刚趟水过来的地方，雨水与浊浪把一切吞没了，没有了任何参考的标记。我也已不知从何处过来的，我决定还是要折回去，到刚才落脚的那家小旅馆去住，不管大小，也不管这个城市我已有的住处。别无奢求，只要有着一个二楼以上的建筑，我认为够安全就可以了。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街区的电全部停了，偶尔会有高处一二部汽车的车灯亮着，司机焦急地按着喇叭。

再看来时的路，借着微弱的光，只看到深不可测，夜色和洪水狂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我尝试着从刚趟过的地方往回走，走了几步还是又折了回来。不行，胆怯得厉害。算了，再等等。

停下来，周围一张望，远处也看不见，雨水早已模糊了双眼，近处就是些被洪水浸泡的矮房子和紧紧锁住的楼宇，想必很多人也在黑暗中龟缩在一隅等待着这可怖的台风过境吧。

这个时候，心中偶尔的一闪念，真的，人真的在什么境遇会有什么样的思想，此时的我想起了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准确地说是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被困洪水中，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一定会打着手电，哪怕再难，也要来寻找我吧。

这个时候，不是惧怕死亡。真的，只是觉得如果就在这漆黑的夜里，悄无声息地死去，自己都替自己不值得！死，也是要有理由和借口的，真的为信仰而死，应该是最好的理由吧？起码那样叫死得其所！

任由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样白日繁华、夜晚绚烂的大城市里，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洪水灾难和死亡有可能就会发生在这样的都市大马路上，是不是荒谬而滑稽。

这个时候，最简单的想法就是这儿有一个可以避风雨的地方就好了，哪怕是一家二楼的楼房，哪怕它是露天的也行！

让我知道我到达二楼以上，洪水就不会把我淹了。没有吃的也可以，我身上带出来的钱都可以给房主的，我不要钱，我要钱有什么用？

朋友，你经历过生死吗？在我的人生中，第一次和第二次经历生死，是无状态的，或者叫无任何征兆的，危险发生后，后怕而已。

这一次是直面生死，恐惧由然而生。这也是我要把这次的经历写下来的原因。

那时我的感受就是最原始最初级的！不担心我能不能有更高的职位，我的年薪有多少。

不担心我的工作表现领导满不满意，不去想我能得到什么。

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仅此而已！

其实恐惧有时也会让人做出决断。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现在当下最好的法子―――回到刚才来时的那家旅馆，住下来，不管房费多少，一千块一晚上也要住的！没有什么比人身的安全还要重要！

好在运气还不错，这时，有几个人挽着手，正在往我要去的方向走。我跟着这几个当地的熟人一道，一步步地回到了我刚才停留的哪家旅馆。

黑灯瞎火的，服务员们也不给蜡烛，说是为了防火的安全，我全身湿透，开了房，拿着房卡，开了门。

手机早已没电了，不能照明了。脱下全身湿透的衣服，拧了几把搭晾在桌子上，摸黑找到了水龙头。

没有热水，用凉水洗了个澡，此时我觉得我很幸福。

我现在确信，遭遇台风的我安全了。

抽了几根闷烟，辗转反侧也睡不着，起身靠在床头想心思。猛然想起，我的雨伞还放在吧台忘记拿了，这可不能丢！摸黑下到一楼，水早已进到一楼大厅没过膝盖了。

几个客人站在一楼的水里说着话：“几天了？飞机停飞了，动车也停开了，不知明天怎么样呢？能不能走？”。

终于，找到雨伞。才想起晚上没有吃东西，有点饿了。

上到六楼，问服务员大姐，可有吃的。她说没有。我说不管什么，只要能吃都行呀！她说，这儿有个熟客买的方便面，看你饿了，让一包给你，100块一包，她开玩笑地说。我说算10块吧，这瓶矿泉水算5块。来，一共给你15块。大姐很不错也很幽默，她还取出冰箱里自家的小菜给我一点，就这样，一边与她，还有几个没地方睡的周围低洼处的居民说着话，一边吃着方便面。

原来，没有开水泡的方便面也很好吃呢？食物香不香，其实真的取决于你饿不饿的问题！

大姐开玩笑地说，知道了吧，这个时候，戒指能吃吗？车子能吃吗？房子能吃吗？就这方便面？粮食！能救人命呀！我附合着，是的！真是这个理，粮食好东西呀！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忘本，不能糟蹋粮食！

说起苏迪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

怎么咱这个地方每年都这样狂风暴雨的来这么一两回吗？他们说，像今天这阵势的倒没有，只是十年前一次“龙王”台风带来的暴风雨，大水很大也进了这个宾馆的一楼。好多地方淹了、泡了。很危险的。那一年的日子正赶上国庆日。一个本地的中年汉子说，他记得很清楚。

哦，这个该死的苏迪罗，我到这个城市不足一年，竟然让我碰上了，真是不打不相识呀。

一夜都没睡好觉，晚上醒了几次，起来，借着一些微弱的光，看到楼下地方，能看见的都是泛着水光，四处死一般的沉寂。

到了早上五点钟的时候，听到有汽车的喇叭声响起，我就赶紧退了房，准备回出租屋去。

彼时一楼的水已经退了，我认为水已经退了。我要早点回去，昨天让朋友补订的绿皮车可能今天会开动，我要启程去S城。

其实，现实远没我想得那样乐观！

才出旅馆门，外面的路上哪有行驶的汽车，刚才的喇叭声响，可能是个别的公交车在挪地方。好在，早晨天已放亮，暂时停了雨，没有那么惧了。

我跟着前行的人流，涉着齐腰身的水，一边问着路，一边向前走。

路上还挽起个跌入水中的姑娘。我让她当心，慢点走。这个时候的举动，是毫不犹豫的，没有担心会不会被别人冤枉这一说！她跌倒时，我本能地拉起她，没有丝毫顾虑！并且我相信，如果我跌倒的话，她也会伸手拉我一把的。想到这儿，心里很温暖。

问着，走着，小心着，终于看到我熟悉的街口，此时也走到了高处，虽然倒处都是被风刮倒的楼木和杂物，路很难走，但必竟我已知道了回家的路。

可能从今天下午开始，如果狂风暴雨能过去，市政就会安排排水检修、清理路障、供水供电吧？这样一场狂风暴雨，给这个城市带来了灾难，给人们的财产造成了损失。

但愿，有着昨夜暴雨中经历的人们都已平安回家！

但愿，洪水早早退去，我们平安幸福的日子如涓涓细流般慢慢地流淌！

但愿，健康自由的人们远离危险和灾难，每天自然地醒来，并呼吸自由的空气！

但愿，天下的人们知足珍惜，惜福感恩！

别了，这座美丽和有着我个人传奇的城市！

别了，这座城市里我的好朋友们，再见时，再来痛饮！我会记住你们！

别了，苏迪罗！

别了，人生的一个阶段，一段人生夏末闷热的危险记忆！

2015年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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