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家庭有诸多嫌弃,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逃出去,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世埋名。
长大以后,路过几座城市,遇到某个对的人,慢慢开始原谅一切,心底深处那个始终躲在阴冷角落的小女孩,逐渐消失不见,这时候,我们开始明白,只要你依旧是你,待在哪里都一样。
———引子
苏琦常常想,飞上天是什么感觉,如果离开这里,她是不是就不是这样的。
从小在父母的争吵中度过,有时候把门关上,紧紧的捂住耳朵,希望赶快逃离这一切。她不像其她女孩一样有美好的的童年,有大堆大堆的理想,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理想:总有一天,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飞着去,然后——再已不回来。她把这句话写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重重的,像是对自己郑重的承诺。
苏琦常常一个人,她没有朋友,更没有欢笑,改变她人生的是许之扬,他爸爸带着他舨到苏家的时候,他记得他爸爸把许之扬拉到她面前:“小琦阿,以后之扬就是你哥哥了,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一起念书,他会保护你的。”
许之扬伸出手拉起她瘦瘦的小手,苏琦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她想,她长得真好看,可她的手却在许之扬的掌心里轻轻的缩了缩。
记忆里,八岁以后,就再没人碰过她的手,就连父母都不愿意碰,因为她体寒,从小体寒,妈妈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这不是病,只是从小缺少的东西太多。她一直都想着,会有一个人拉起她的手,给她温暖,那个人,在她年少小小的时光里出现了。
时光慢慢过去,争吵的父母终于还是离婚,选择志愿的时候,苏琦选了全市唯一一所寄宿高中,许之扬也跟她选了同一所学校。
许之扬成了苏琦唯一的朋友和树洞,她对他讲父母吵骂时的面目全非,也及长大这件事无边无际的渴望。许之扬总是安静的听着,然后温柔的拍拍她的头:“有我呢?”
那个时候的她,也不过十四岁,许之扬足足大了她两岁。
于是她为了日记本上的那个承诺,努力的念书,学习,她知道许之扬经常逃课,和一群小混混在一起,她问过他,冲他发过火,而他只是淡淡的冲苏琦笑笑:“以后你会懂的。”看着成绩单上让她吃惊的分数,她也就没在说什么,可是莫名的,她有点怕。
她不想承认,许之扬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依恋,每天放学等在学校门口的男孩第一次让她知道,什么是快乐,当别人投来羡慕的目光的时候,那就是快乐,他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讲笑话的时候,那就是快乐,她,苏琦,成了快乐的人。
当她以为这就是一辈子的时候,她的快乐出现了小插曲,那个男孩转到苏琦班上的时候,苏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个男孩在讲台上介绍着自己,她被一个好听的声音从梦里拉回来,那个少年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天蓝色的牛仔裤,白得发亮的球鞋,干净的脸上有非常好看的笑容。苏琦看得有些出神,他有着和许之扬一样好看的脸,可这张脸,更干净,更单纯。
邵晨来以后,占了苏琦在班上第一名的位置,苏琦成了第二名,可她一点不觉得不甘心,她想,邵晨是值得这第一名的,他写得字很好看,画的画更好看,他总是喜欢画苏琦的侧脸,他说:“苏琦,你长得真好看,不过如果留了长发会更美,苏琦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儿。”
她笑了,她想,她是喜欢这个少年的。
每天放学,她总能看见在校门口等自己的许之扬,他像往常一样拉起她的手,有时候还会她的书包接过去胯在自己背上,她向许之扬说着邵晨的事,说他多好多好,她说的手舞足蹈,她对许之扬说,她喜欢邵晨,她要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她还要留长长的头发。许之扬沉默了一下,笑着拍拍她的头:“小琦,他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苏琦吐了吐舌头,如果说她的人生是不幸被,那么现在,她很幸福,许之扬不知道他的掌心给她的,是她们都不知道的依赖,她想长大,她想要守护她生命里的这两个人,尽管多年后的今天,这个想法变得幼稚得白痴。
一年后,临近高考,邵晨说:“苏琦你想考哪个学校,我和你一起,等长大的,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那样认真,那样干净纯洁,她看着阳光下的少年,使劲的点了点头。
然而,在毕业最后的两个星期里,他再也没见过邵晨和许之扬,许爸爸也不在家,她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她开始害怕,遇见许之扬之前的孤独和无助,慢慢的回来,她每天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她想多等一会儿,等许之扬会来接她。
那天她真的看见了许之扬,他在学校门口静静的看见苏琦,那个眼神,是苏琦从来没见过的,愣了几秒,苏琦跑过去抱住了许之扬,终于大哭起来,许之扬任由她抱着,拍了拍她的头。她问他:“邵晨呢?”
许之扬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温柔的拉起她的手:“还是那句话,小琦,不管发生了什么,终有一天,你会懂的。”苏琦永远不会知道,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她更不会知道,那个笑着拍她头的人,转过身去的时候就掉了眼泪。
她也没想到,那个叫邵晨的少年,她再已见不到。
邵爸爸邵妈妈在学校哭得撕心裂肺,
就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她很清醒的感觉到周围围观的同学的窃窃私语。
车祸吗?那个干净得像玻璃一样的少年,前几天还和她一起说笑的少年,那个爱着文艺一丝缺点都没有的少年,真的已经因为一场意外而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她怎么可能相信啊!人的生命怎么可能这么脆弱,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怎么就不见了。
苏琦努力的让自己笑出来,可是跟在邵晨父母后面的警察让她的嘴角凝固了。
苏琦一个人蹲在一个很小的角落,双手紧紧的抱住双腿,像一只受伤的小猫。那个夜晚,她想,许之扬是可以找到他的,许之扬会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一刻,她是需要许之扬的。可是,她终究不是那个幸福的人。
从小,父母是她的天,可是这片天被乌云遮盖了。后来,许之扬和邵晨成了她的另一片天,而这片天,现在塌了,是的,她的天塌了。
老师告诉她,许之扬转学了,去了另一个离这个很远的城市,他和他爸爸搬走了,也许,再已不会回来,这一走,是一生,也是天涯海角。
苏琦后来才知道,许之扬原来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有一个很优秀完美的家庭,更有一个很厉害的姐姐。至于什么原因让他来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城市,甚至来到她身边,给了她那么多美好又残忍的给她绝望。她已经无力去想清楚这一切,也不想要知道,更恨不起来。
她从来这个世界的那天,就应该是一个人的,她不该有朋友,偏偏的,许之扬和邵晨闯入了她的世界。而又一声招呼不打的,这样消失。
红色的通知单握在苏琦手里,紧紧的,就像握住了一个世界,那是她唯一的梦,那是她飞往远方的翅膀,那是曾经她和一个干净得像透明玻璃一样的少年的约定,那事那个优秀少年的一辈子换来的。她会飞,飞得远远的,再已不回来。可是此时的苏琦,却不想要这双翅膀了,红色的通知单碎了,随着一起碎的,是她的心。再见,许之扬,再见,邵晨,再见,我的梦,我们彷徨的少年时代。
2014年的夏天,苏琦的父母复婚,般到一个很漂亮很豪华的城市,家庭条件变得越来越好,而苏琦已有五年没回过家。
接到妈妈的电话的时候,她走出医院,手中紧紧抓住一张通知单,和五年前一样,五年前的通知单是红色的,现在的,是白色的,五年前的通知单,是带领她走向美好未来的开始,现在的通知单是宣布她生命的结束。
苏琦知道,五年前,在他们都准备开始飞的时候,邵晨的车祸不是意外,许之扬的离开更不是意外,她欠邵晨的,她和许之扬,他们两个欠了那个少年的一生,所以,她不配再去那个说好的高中,更不配飞去美好的未来,她只能像现在一样,打工,普普通通的打工,然后慢慢等待死亡的消息。
不知不觉,苏琦走到了曾经的那个学校门口,是的,这就是物是人非呢?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就她一个人,五年来,守在这里从不曾离开过。
“许之扬,我终于懂得你的那句话。”
曾经许之扬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那样温柔的,那样决绝的,他说:“小琦,不管发生什么,终有一天,你会懂的。”是的,会懂的,她终于是懂的。
眼泪模糊中,苏琦隐约看见了一个人,一样的干净,一样的骄傲,一样冷冷的,一样的,还是那么温柔,只是,他长髙了,他少了那份孩子气,变得更成熟了,许之扬远远的对着她笑,这个笑容,她在梦里不止梦到过一次,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得这么近。
终于,她泪流满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邵晨走以后,她再没哭过,老师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没哭,五年来受的那些苦她没哭,医生告诉她,她得了医不好的病,快要死了的时候她没哭。
可是这一刻,她哭得像个孩子,不重要了,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原不原谅也不重要了,回来就好,那个人回来就好。香樟树下,许之扬笑着,苏琦大哭着,世界,也变得好了,哪怕只是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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