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愚耕自从对这里的打磨工作感到不适,就情不自禁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并忍不住要相应采取过一些行动,愚耕只要胡思乱想过,并相应采取过一些行动,也就等于多有了一种难得的经历,愚耕并不认为他的胡思乱想就不能当作是一种经历,愚耕在钱江艺术中心唯一能获得的自由,就是尽可以胡思乱想。
愚耕好像首先主要想到的是,如果能天天让他只管磨的活(磨就是指打砂纸),想必那样的日子也好过些,适情怡性,发挥所长,想必就是思维麻木了,也能磨下去,他最讨厌的就是一会又磨,一会又补,一会又喷,又十分细致,费尽心思,更害怕程序复杂,罗哩罗嗦,他干嘛不可以向车间主任要求,让他专门只管磨的工作,特事特办。
可转念一想后,愚耕清楚地意识到,他那样要求让他天天只管磨是根本行不通的,这么一个管理严格的厂子,怎么可能允许他那样胡来,如果个个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就乱套了吗,又怎么可能会为他一个人而特事特办,顶多让他混蛋好了,他又算老几,愚耕并不敢保证,他真得就喜欢只管天天专门做磨的工作,恐怕又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想法而已,愚耕又不是不知道整天磨下来的滋味是怎样的。
愚耕接着好像又能主要想到的是,如果能让他到钱江艺术中心的后勤部,作一名清洁工,那也是一件美差,简直梦寐以求,愚耕已大概了解到,钱江艺术中心有好多个清洁工,全都是男子与妇女,想必文化素质也偏低,做为清洁工虽然名声不太好,但上班时间不太长,一般晚上都不会加班,愚耕并不认为清洁工的工作就一定会很辛苦,愚耕反倒觉得比较自由自在,想必十分适合他的性情,
更为重要的是,愚耕了解到,有一位原本是在钱江艺术中心做清洁工的男子,被调到底漆车间做一名新员工,结果那男子频频抱怨,底漆车间的工作实在还不如当清洁工,后悔不该调到底漆车间来,愚耕也正是从那男子口里了解到,在钱江艺术中心做清洁工的一些情况,想入非非。
愚耕也早就注意到,生产区的门口旁设有一个老板信箱,想必可靠,所以愚耕就想,他怎么不可以试试,给老板写一封信,申请调到后勤部,做一名清洁工,相信如果那封信能够写成一级棒,而老板又真能够看到的话,说不定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愿以偿,光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试试结果到底会如何就对愚耕很有吸引力,好像愚耕真正感兴趣的不是在钱江艺术中心当一名清洁工,真正感兴趣的是,想试一试他写信的水平,试一试如果写好信投入老板信箱,会不会真的被老板收到,试一试如果老板真的看了他的信,又会不会作出些反应,试一试这样给老板写信,请求当一名清洁工,会不会成为一段佳话,现实中可以写一写信的机会,或是理由,越来越少了,愚耕好像是要故意给自己制造一个可以写一写信的机会,或是理由,愚耕很难得会有这种想写信的冲动。
愚耕甚至自以为是地进一步想到,钱江艺术中心一旦有了他这样的人才做清洁工,就能够使钱江艺术中心的形象大大地上一个台阶,而他也可以一边做清洁工,一边利用空闲时间,在三四年内地修一门学问,或者弄弄函授自考什么的,练好内功,那又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如诗如梦,愚耕并不真正看重清洁工这份工作,而是看重清洁工这份工作能够让他在钱江艺术中心过一种安定的生活,这与他进钱江艺术中心的初衷十分吻合,愚耕对安定的生活的要求主要是要有空闲时间,挣钱少些也无所谓,上班只是为了不要上班,挣钱只是为了不要挣钱。
愚耕还特别想起,常常会听到一些如出一辙,老掉牙的小新闻,说是某某人在某公司里,一开始是做一名清洁工,冲厕所、擦地板,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坚持不懈,抓住机遇一步一步走向成功,出人头地,或者奇迹般地突然被老板看重,来个大翻身,鲤鱼跳龙门,飞黄腾达,后来,愚耕还是觉得那些小新闻简直就是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现实中的合理性与编造出的合理性,相差太远了,愚耕也不再想给老板写什么信,觉得想要给老板写封信,就把他调到后勤部当一名清洁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丢人现眼,作贱自己,清洁工要得就是那种邋遢兵,小罗喽,象他这种空想家还不够资格在钱江艺术中心当清洁工,也绝对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愚耕实在是困惑不已,怀疑他什么样的活都不适应,怀疑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真正想要干什么样的活。
再接着,愚耕好像在一念之下,就突发奇想,觉得打灰组的工作大体上好像比打磨组的工作还稍微简练、粗糙些,想必相对比打磨组的工作稍微要适合他他干些,他干嘛不试着向车间主任要求,把他改编到打灰组去,那样至少可以先图个新鲜感再说,想必车间主任早已发觉他在打磨组产生了一系列不适应症,他就无须避讳什么,可以直接向车间主任吐露怨愁,讲明他实在不能胜任打磨组的工作,而如果把他改编到打灰组的话,很可能就会有好的改变,所谓因人而宜,因才施用,如是而已,更何况他只是要求从打磨组改编到打灰组,只是在车间内部改编一下,想必不会有什么难度,试试又能何妨,哪怕最终又从打灰组改编回到打磨组,也没什么难度。
愚耕是特别情绪化的人,一般想到什么,不会又太多的顾虑,就会行动起来,一般都要一头撞到南墙上,碰得鼻青脸肿,才会回心转意,恍然大悟,这已成了愚耕的老毛病,愚耕并不认为这个老毛病有什么不好的,死不悔改。
愚耕一旦有了那种想法后,竟忍不住利用某次下班之际,兴冲冲地走进车间办公室,一见到车间主任就语无伦次依依呀呀地把早已想好的那层意思直接吐露出来,情真意切,憨态可掬,不择语句。
结果却当即受到车间主任的否绝,说是愚耕适应不了打磨组的工作,就更加难以适应打灰组的工作,不要自以为是啦,又不是不知道愚耕在底漆车间的表现,车间主任还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对愚耕进行严肃地说教与劝导,这可是愚耕自找的,好像愚耕的这种做法已改变了原有的初衷,成为一种变相的检讨认错方式,深受感悟,对打灰组彻底死心了,一点都不用怀疑车间主任对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他又不是不清楚打灰组的工作情况,还能比打磨组好到哪里去,也可见他的那种想法是多么的心血来潮,多么地情绪化,总以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后来,愚耕竟有又中了邪似地,渐渐觉得好像包装车间的工作,比较合适他干,而且越想越对劲,几乎确信无疑,至少包装车间对身体无害,而底漆车间对身体有害。
愚耕为慎重起见,想好了要给三厂厂长写一封信,信中恳求把他转到三厂的包装车间去,想必那对三厂厂长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愚耕还清楚地想到,三厂厂长既然能升到厂长这个位置,就肯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弥勒佛,什么阵势没见过,如果他直接把信交给三厂厂长,多半没什么作用,甚至会引起三厂厂长的反感,弄巧成拙,愚耕想到,写好信后,一定要把信交给一位保安,再有劳保安把信转交给三厂厂长,那样才有成功的可能,他也一定要在那封信件中多花心思,竭尽全能,语不感人誓不休。愚耕在认为确实有必要写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对他写点什么东西的能力充满信心,愚耕粗心大意惯了,是个粗人,很少写信,愚耕每写一封信等于是经历了一件大事,要有很大的冲动,才会让他去写信,粗人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没有平时的粗心在在意,怎么会有突然的心思细腻。
愚耕打定主意后,当真就在某星期天休息日的下午,某个时辰,开始着手给三厂厂长写信,一直写到晚上八点多才写完,用了好几个小时,颇有用心,字数也不少。
这封写给三厂厂长的信的内容,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愚耕不是那种没事也能写出许多内容的人,语气倒也不亢不卑,有点象是在作报告,平铺直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愚耕认为已很好的发挥了他的写作水平,称心如意,寄予很高的期望,认为三厂厂长看了这封信后,没理由不会作出任何反应,
愚耕写好信后,立即就装入信封,,贴上邮票,并写明是三厂厂长收,却并不把信封封口,用心良苦,其实这封信根本不必贴什么邮票,但愚耕并不认为不贴邮票也没关系,可见愚耕对这封信是多么重视,比起写信,破费一点邮票算得了什么,只差没有还塞进一张钱,完全是在动真格的,不动真格的又何必写信。
紧接着,愚耕就拿着这封信,兴冲冲地赶到宿舍楼前某保安室的窗口前,只见保安室内正有一位保安在执晚班,愚耕很有把握地认为随便把信交给哪位保安都一样,都会把信转交给三厂厂长,都是一种缘份。愚耕向那位保安招呼一声,也就直突突地将信从窗口递了进去,然后才念念有词不由分说地拜托那保安,千万要把这封信转交给三厂厂长。
等那保安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欲要推辞,愚耕却嘿嘿呵呵地表示不以为然,并马上就轻轻松松地转身走开了,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让那保安无从推辞,那保安肯定从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愚耕很把握地料到,等他一走开后那保安自然而然会偷看写给三厂厂长的信,愚耕故意不把这封信的信封封口,正是乐意让那保安偷看这封信,并有把握地相信,等那保安偷看过这封信后,肯定会有所打动,然后就会心甘情愿客客气气地帮他把信转交给三厂厂长,说不定到时还会在三厂厂长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呢,愚耕想不出什么理由,那保安会不愿把这封信转交给三厂厂长。
愚耕自从把信交给那保安后,就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以为在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他只等着三厂厂长做出一些反应,在还没有等到三厂厂长做出一些反应之前,他就一定要沉得住气,不动声色,若无其事,顺其自然。
一天天过去了,愚耕还是感觉不到那件事情有任何起色,简直难以置信,疑神疑鬼,愚耕不得不向那保安去打探,结果才得知,那封信还没有转交给三厂厂长,那保安其实根本就不打算把那封信转交给三厂厂长,见愚耕前来打探,反而嘻笑着要求愚耕还是把信收回去,然后自个把信交给三厂厂长,既然写都写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亲自交给三厂厂长呢。
愚耕见那保安竟会有这种态度,大大出乎愚耕的意料,十分懊恼、沮丧,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纠缠似的拜托那保安,千万要把信转交给三厂厂长,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反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回那封信,不由分说,好像愚耕一下子就对那封信失去了信心,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不痛不快,有始无终。
愚耕开始明白,事情的关键还出在那保安身上,他就应该更要沉得住气,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至少要等到那保安的心肠热乎起来,把局外人变成局内人,才可以把那保安拉下水,不分彼此,愚耕有种信念,或者是就此在跟自己打个赌,总觉得那保安没理由会一直这么漠不关心,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顺水人情也不愿做,这原本对那保安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难得碰到,愚耕总喜欢推己及人,又算是愚耕的一种奇特情怀。
又是好几天过去了,愚耕也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那保安行个方便,可那保安就是不愿帮愚耕把信转交给三厂厂长,那保安完全把这当作是愚耕强加给他的任务一点都不懂情趣,令愚耕心灰意冷,拖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愚耕也始终不愿收回那封信,痴心妄想一场,较训深刻,隐痛难淌,可这都是愚耕自找的,换成别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愚耕想到,既然连那保安都不愿帮他这一个小小的忙,那么就算让三厂厂长看了那封信,结果也是不得而知,不容乐观,丢人现眼而已,再也不愿推己及人。
愚耕甚至因为三厂厂长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那封信,而庆幸不已,终于可以长长地吐一口气,平静下来,那封信就当是自己写给自己的,不是一点作用也没起到,至少排遣了一股情绪,愚耕怀疑他就算被调到三厂包装车间,也不一定就真正适应得了,愚耕不敢对他还没有做过的工作充满信心,恐怕他只要还是在钱江艺术中心,无论做什么,都会有许多同样不适应的地方。
后来愚耕想来想去,好像觉得他真真适应的工作非生产流水线的工作莫属,令他魂牵梦绕,想入非非。
愚耕想来生产流水线上的工作最最轻松,最最容易,只要机械地重复做某一固定的动作,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一边打瞌睡,一边都能做得来,内心却无比地自由自在。
愚耕是因为在这里感到不适应,才尽情想像着肯定还有其他工作是适应他去做的,从中也可以找回一点自信心,聊以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