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有时候是个可恨之人。即使是身处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十多年,衣冠言行也能毫不遮掩地暴露出她的粗鄙之态。比如散步时左顾右盼,瞄空瓶子;比如毫不忌讳地喜欢聊人八卦;比如拣菜时喜欢用筷子在菜堆里搅来搅去;比如无时无刻不想着占点小便宜,甚至做出一些毫无原则性的事情……阿梦在衣橱里翻箱倒柜也未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件内衣,在确定浴室里也没有踪迹后便打算到祖母的房间的窗台上寻找内衣的下落。刚踏进屋子,黑咕隆咚一片,隐约看见窗边祖母忙着叠衣物、收拾满床凌乱在漆黑夜幕下的身影。
“你的衣服都扔在你床上了!今天晚上我肯定要被蚊子咬死一回!”
这句话的语气让阿梦联想到了各式各样的奇怪场景,像是情人之间的小牢骚啦,母子之间带着宠溺的嗔怪啦等等。可祖母的语气,是那种吃了炮弹拥有十足火药味的语气,令阿梦很是反感。首先,这些衣物是一大家子的,并不只有她一人的。其次,咬人的是蚊子,不是她阿梦。最后,阿梦并未招惹这个脾气大的“坏祖母”。
阿梦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便走了。
阿梦曾经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你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时,却总抵不上她一颗善变的心和一种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她从不与祖母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扛下忍字头上的那把刀,也是受“母亲效应”。
现在阿梦明白了,天底下任何一种深厚的情感在一种血脉相连的母子之间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祖母从未说过父亲有什么不好一样。而这种感情,阿梦也是深有体会的。
暑假说长也短,在不知不觉中已至七月末的中伏,天气很热,走出家门就像有一团火在身边烤着,灰白的蛛丝落在手臂上,蜘蛛已不知去向。
阿梦常常想到穿越这回事。如果回到古代,带着最具当代时代特征的电子产物,去和古人做交易,发笔横财,再回到现代,偶尔叫叫外卖,逛逛商场,请客吃饭,或是学着投资,做做小生意,那一定很爽。
一想到后天就要军训,阿梦就觉得脑中所有美好的幻想、憧憬就像阳光下幻灭的泡影的慢镜头一般,在无数的形成水雾的水汽散去后,露出了一张惆怅黯淡的脸来。
军训就意味着烈日高温,烈日高温就意味着汗水与折磨,归根结底,军训就意味着痛苦,意味着花钱买罪受。军训一些要准备的东西其实阿梦早在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了,折叠衣架、洗浴用品、护肤的、餐具、湿巾等等——防晒露还在快递途中——女孩子的东西永远都收拾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