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从远东搬屋的办公室出来,精神振奋,有如重见天日,一点也没有想到要马上吃点什么东西,好像忘了有饿,愚耕只急着想要这就走路去找上次那职介所里的那人带他去住过一晚上的那出租房,过了这一夜再说,愚耕还大概记得清那个地方,以为他只要集中精力,坚持不懈就能够走路找到那个地方,愚耕对他走路找地方的能力还很有信心,愚耕也相信他还有足够的体力能够走路找到那地方去,愚耕以过他这样走路找到那地方去,会很不好意思,那里的人也会很惊哑,甚至可能会对他有嫌隙,但愚耕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愚耕完全被一种激情驱动着,以为他应该尽快地找到那地方去,告诉那职介所里的那人,很可能远东搬屋的那高个老板真的会做出一些对那职介所不利的举动,愚耕还真有些担心,因他而让远东搬屋与那职介所产生摩擦呢,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一路上愚耕脚步飞快,精神抖擞,心中不胜感慨,广州已是一座不夜城,花花世界,到处火树银花,火了红酒绿,愚耕一点也不感到疲惫,真是海阔天空,天大地大,愚耕骨子里从来不缺乏豪放的感情,只要环境适宜,愚耕就会成为一个豪放的人,广州的夜晚很少会有像愚耕这样走路的人,愚耕能自豪地感到,他在与广州的夜晚产生反应,这种反应直达上天。
愚耕走了好长一阵时间,渐渐发现已不知不觉走错了路线,再也很难找到那地方去,愚耕黯然神伤,若有所失,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暗自叫苦不迭,愚耕此前一点都没有打算要露宿过夜。
愚耕不得不放弃去找那地方,愚耕也没有立即就打算要露宿过夜,愚耕一下子真是不知道这一夜该怎么过,一下子又完全换过一种心情,正好与豪放的心情恰恰相反,愚耕这一天下来不知已换过多少种心情,这回肯定是最后换过一种心情,愚耕除了要应付过夜,就再也不想别的啦。
广州的夜晚,虽然比白天要安宁平静,但绝不会见得太平无事,广州的都市人把广州夜晚的安宁平静看得丑陋百出,不干不净,那些都市人能够对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演的一幕幕丑剧,熟视无睹,麻木不仁,却见不得夜晚某些稍显放纵稍微出格的不正派行径,以为夜晚就应该是正邪分明的,势不两立,并且很容易就把别人看成是邪的,愚耕对此深有忌讳,疑神疑鬼,愚耕还提心会不会被一些查暂住证的人抓起来,愚耕以前就想像过,被查暂住证是件可怕的事,这是愚耕头一次真正害怕起被查暂住证来。
愚耕确定已走错了去找那地方的路线,也就开始往返回的路线走,愚耕无所谓走到哪里去,反正就这么走吧,愚耕自然而然就走得慢了。
广州的夜晚好像在愚耕眼里变了样,愚耕多愁善感,千头万绪,难道这就是打工,愚耕还生怕会惹人注意,暴露身份,碰上些莫名其妙的状况,好在愚耕的包裹被撂在那职介所的角落里,少了一件牵累,愚耕开始有了心理准备,要露宿过一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是多有一种难得的社会经历,会很受益,愚耕很会把一件本是很糟的事情,尽量往好的一面去想,赋予其意义。
愚耕先还看到某旅社,就顺便问了一下欲要住宿,一听说一晚上至少也要八十元钱,也就放弃了,这种价钱高得让愚耕有些吃惊,愚耕原本也舍得花钱住一晚上旅社,愚耕认为他还没有落到非要露宿过夜不可的地步。
之后,愚耕又在某餐馆吃了一个六元钱的快餐,恢复了一些体力。
接着,愚耕欲要找录相厅过夜,结果找了一下,没有找到,也就作罢。
后来愚耕在某个店面门前挨了较长一段时间,还买来可乐花生坐下来慢慢享用,愚耕发现这个店面也还
是招待所,就上前问了问,一听说一晚上至少要六十元钱,也就作罢了,愚耕以为他已经知道,一般住旅社,最低的价位是多少,至此愚耕横下心来,要胡乱在这街头露宿挨过这一夜,不再东走西走,愚耕先择露宿过夜的地点,并不比乞丐高明,反正离天明不太久了,这街道旁还有搞夜宵的,偶尔也有人光顾,愚耕并不特别孤寂。
后来街道上已别无他人,愚耕也昏昏欲睡,就胡乱坐在街道旁边的阶梯上抱膝瞌睡,却又心存顾虑,很不舒适,愚耕一点没有想起,如果地点选得好的话,会让他露宿过夜容易得多,最后愚耕找了个较为隐蔽的角落坐下来,迷迷糊糊。
天了,几时熬得个更儿尽鸡儿叫夜儿煞,这一夜过得真让愚耕终生难忘,原来打工是这样的。
7月9号天还没亮,愚耕就从隐蔽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要早早地赶到那职介所那里去等着,也还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广州清晨的气息。
愚耕赶到那职介所那里,天早已亮了,有人晨跑,有人晨练,愚耕还细心地观察到,有一位男青年,一点不像乞丐,却向路过的一位中年妇女乞讨钱,那中年妇女一句话都不说,立即就从提包里抽出一张钱,大大方方地施舍给那男青年,之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赶路,这种过程,十分短暂却碰巧让愚耕看了个正着,这与看到有人晨跑有人晨练形成鲜明对比。
愚耕等了很久,那职介所终于开门了,那职介所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赶来上班。
愚耕进到那职介所里面,急于汇报了昨天发生在远东搬屋办公室的一些情况,主要就是说起远东搬屋那高个老板,可能会对那职介所采取一些不太体面的举动,愚耕还是认为,远东搬屋的那高个老板不太可能会真的对那职介所采取什么举动,昨天那高个老板也只不过是逞一时之气罢了,昨天那高个老板先是对他发那么大火,最终还不是和好了,愚耕看问题,开始学会要透过表面看本质,愚耕看得出那高个老板本质,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不可理喻。
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只是觉得,昨天远东搬屋那高个老板要愚耕写那篇内容的做法,非常荒唐可笑,一点也不感到会真的受到什么威胁,也丝毫没有怪罪愚耕写了那篇内容的意思,那简直就是小儿科,写了就写了,不信那高个老板还真的会利用那篇内容,对那职介所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可以肯定的是,从些那职介所与远东搬屋要断绝关系了,愚耕感到很过意不去,也就更加对那职介所,心存感激。
很快有人主动为愚耕填写了一张介绍信,要把愚耕介绍到其棉纺厂去做工。
愚耕还不太清楚棉纺厂是做什么的,但肯定是个厂子,能进厂里做工,愚耕如愿以偿,欣然接受,愚耕觉得他已是频频有劳那职介所,很不好意思,不好再苟求什么,想必无论那职介所给愚耕介绍什么工作,愚耕都会接受,感激不尽,愚耕对工作的要求其实还是毫无主见,毫无原则,愚耕干什么都很新鲜,也就无所谓,当然不可能还会介绍愚耕进搬屋公司。
愚耕不敢耽误,马上就动身了,全力以赴,争取不辱使命,除非厂方拒绝,愚耕不可能会主动放弃,愚耕先从那职介所那里搭车到火车站,然后又从火车站搭车到某地下车。
愚耕下车后,提着包裹打着伞,稍作步行远远就发现路旁某栋小房子上方,果然有某棉纺厂的招牌字样,这小房子也正好做的是棉纺品的生意。
愚耕大失所望,不去细想,断然认定这栋小房子就是介绍信上的某棉纺厂。
这栋小房子与愚耕心目中有关厂子的形象,实在相差太远了,愚耕想也不想,立即就毅然决然地返回那职介所去,要求重新给他介绍另外一种工作,愚耕几乎是在还没有想清楚任何一个问题的情况下,就返回那职介所去,欲要把问题都推给那职介所
那职介所的工作人员明显对愚耕有厌烦情绪,没见过有像愚耕这样不知好歹的,但还是有人飞快就为愚耕重新填了一张介绍信,要把愚耕介绍到某文具厂去,那职介所的工作人员完全是看在愚耕头一次出门打工的份上,才对愚耕这么宽容。
愚耕接受了介绍的这份工作,却明显懒懒洋洋,磨磨蹭蹭,消极怠慢,隐约觉得经那职介所的工作肯定不是什么好工作,不容乐观,愚涯也觉悟到,他太依赖那职介所了,却又不能自拔,暗自郁闷,愚耕都分不清哪些是因为那职介所的问题,哪些是因为他本身的问题,愚耕感到他越是依赖那职介所,总把问题推给那职介所,会让问题越来越大,越来越突显出来,好像越来越感到,最终的命运是注定了的,所以才会懒懒洋洋,磨磨蹭蹭,消积怠慢。
经人催促,愚耕才又赶鸭子上架似地再次出动了。
愚耕出动后,折腾了好大一阵,始终没能找到介绍信上的某文具厂,愚耕问过人打过电话,还提着包裹打着伞,走过好多冤枉路,就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某文具厂,不知这又是因为那职介所的问题,还是因为愚耕本身的问题,愚耕再也没有信心能最终找到介绍信上的某文具厂,再也没有信心能应聘成功,愚耕不得不当作是一种注定了的命运,不得不怀疑就算他能找到介绍信上的某文具厂,也还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愚耕心乱如麻,深受打击与挫伤,明显自卑,不得不承认本身存在很大的问题,愚耕真正感到举步维艰,不知如何是好,愚耕从没有这么严重的对自己失去信心,真是天意弄人,再坚强的人也会有对自己失去信心的时候。
将近旁晚,愚耕有意无意地再次走路路过前面找过的某棉纺厂那里,愚耕这才发现那栋小房子并不是某棉纺厂,只算是某棉纺厂的一个专属小卖部,只要从那栋小房子前面再稍微往里拐进去,才是真正的某棉纺厂,愚耕要是稍微用心的话,其实能直接看到某棉纺厂的厂区,愚耕前面真是粗心大意,竟然因为看到那栋小房子上方有某棉纺厂的招牌字样,而这小房子也正好做的是棉纺品的生意,就断然认定那栋小房子就是他要找的某棉纺厂,这几乎等于是把某公司的一个门卫室当作就是整个某公司,这比任何一个乡巴佬进城的故事还要不可思议。
愚耕真是后悔得要死,深深自责,他为什么总是在犯这种最不应该犯的最低级的粗心大意的错误,愚耕有些粗心大意是缺乏社会经验的缘故,有些粗心大意恐怕是怎能也改不了的,愚耕以前还总以为粗心大意,并没什么不好的,真是教训深刻,吃一堑长一智,注定还要吃更多的亏,要比粗心大意谁都比不过愚耕。
愚耕虽然对自己没有信心可言,底气不足,但还是忍不住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兴冲冲地进到那棉纺厂里,当作是完成一件还没有完成的任务,要有始有终,不留疑问,也好对得住那职介所曾介绍一番,愚耕一见到某办公室门口里,正坐有一人,完全想都不想就冒冒失失地挨上前去,结结巴巴地说是前来应聘的,完全就当那人是专门负责招聘的人。
那人完全莫名其妙,以为哪里来这么个神经病,很是反感,接口就用一种藐视的语气,直突突地问愚耕是不是熟手工,那人是在明知故问,那人好像是想只要用这一个问题就能将愚耕打发掉。
愚耕只得老实承认,他不是熟手工,但却是职介所介绍过来的。
那人见愚耕还不愿被一个问题就打发掉。很是厌烦,再又硬梆梆地问愚耕带来了职介所的介绍信没有,好像是要等看了职介所的介绍信,再随便找个问题将愚耕打发掉,不会连看一下职介所的介绍信的兴趣都没有。
愚耕好生委屈,欲哭无泪,愚耕早已把前面那张介绍他来这棉纺厂应聘的介绍信给丢了,愚耕丢了职介所的介绍信,却还说起他是职介所介绍过来的,真是死不要脸,却又偏偏被那人问起带来了介绍信没有,真是丢人现眼,碰一鼻子灰,万般无奈,无地自容,愚耕老实交待,介绍信已给丢了,除此再也无话可说,再也想不起他还有什么资格来应聘,愚耕不再奢望还能在这里找到工作,只希望那人能留点面子给他,不要怀疑他说了谎,有像他这么不会说谎的人吗,愚耕强烈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自作自受。
那人凶巴巴地训了愚耕一句,就再也懒得理睬,才不管愚耕到底是不是职介所介绍过来的,连介绍信都丢了,就算愚耕是职介所介绍过来的也不管用。
愚耕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真是一处不顺就处处不顺,就再没必要想起,如果前面就能够拿着介绍信去那棉纺厂里应聘会怎么样,这都是注定了的。
愚耕多愁善感,忧心如焚,倒霉透顶,好像广州这个一惯能藏污纳垢,包容万像的城市,始终不能接受藏纳愚耕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象是广州这个城市少愚耕一个不少,多愚耕一个则多不下,愚耕自从来到广州就每况愈下,最明显的一个结果是愚耕所剩的钱已越来越少,却还看不到一点转折,没有一次顺利过,愚耕强烈预感到,照此下去他迟早会有生存危机,更大的隐患还埋伏在后头,愚耕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主动采取行动,已经发生的这么多事让愚耕太感意外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难道这就是打工,愚耕好像是要让本身的问题全都暴露出来,才能真正主动采取行动。
愚耕想也不想,竟又返回那职介所去,好像还是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那职介所,愚耕对那职介所还没有完全失望,这几乎成了愚耕是否要主动采取行动的一道底线,愚耕竟还要依赖那职介所,其实也是愚耕粗心大意的一种表现。
愚耕返回到那职介所那里,只见那职介所已关门下班了,天也快黑了,愚耕稍作犹豫,自然而然就想到还是要去上次那职介所的那人带他去住了一晚上的那出租房过一夜再说,愚耕已是人穷志短,顾不得好不好意思,愚耕昨夜露宿的经历,还让他心有余悸,愚耕要去找那地方住实在是迫不得已,总比露宿强多了,比起要露宿,再怎么不好意思,也算不了什么,这才是现实中的做法。
愚耕还清楚记得去那地方,该要从那职介所那里乘几路车,又该要在哪一站下车,以及下车后的行走路线,绝不会弄错。
愚耕去到那地方,让职介所的那人深感意外,但还是很大地方让愚耕过了一夜,愚耕还是睡在上次睡过的床铺上,香喷喷地睡了一夜好觉,也把露宿过夜没睡好的觉补回来了,又等于是一夜睡了两夜的觉,也还是没有付住宿费,愚耕好生感激无以为报,真是有了头一次就有第二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有第三次啦。
7月10号,那职介所里的人再又为愚耕填了一张介绍信,要把愚耕介绍到某印花厂去,那职介所里的人,实在掩饰不住对愚耕的厌烦情绪,难以奉陪,那职介所里的人对愚耕的宽容已到底线,几乎是把愚耕当作是能力有缺陷的人,才这么宽容,碰到愚耕这种求职者,只有自认倒霉,要求愚耕这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愚耕感恩戴德,过意不去,誓在必成,再也不来有劳那职介所里的人,好歹这是最后一回,愚耕对那职介所的依赖也到了底线,只要能让职介所里的人这次再给他介绍一次工作,他再怎么过意不去,又算得了什么,这才是愚耕心里的大实话,这才是现实中的合理性,俗话说可以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这已是愚耕第五次,有劳那职介所里的人为他介绍一份工作,谁能说这完全没有一点合理性呢,谁能说不可能有这样的现实发生呢,愚耕其实是很能识趣的,愚耕从没有像这样真切地感受到,他实在是好不识趣,一定下不为例。
愚耕出动后,先是从那职介所那里搭车到火车站,再又搭车到新市,最后又租摩托车抵达龙狮堡那里。按介绍信的地址,某印花厂就在龙狮堡附近,愚耕在龙狮堡那一带反反复复寻觅好久,也问过好多人,就是找不到某印花厂,愚耕真是痛苦万分,惨不可言,这可如何是好,为什么总是找地方不到。
无奈之下,愚耕试着给那印花厂打电话,要求派人来接他一下,愚耕已变得畏缩,认为他哪还有什么资格,要求那印花厂派人来接他一下,愚耕实在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并不抱多大希望。
结果愚耕刚挂好电话,龙狮堡附近某巷子内就走出一个男青年,把愚耕接到那印花厂去,那印花厂根本就没有招牌,铁门也是关着的,难怪愚耕难得找到,就连这附近的人也没有人知道,愚耕以前还以为只要是称得上是厂的,就一定是大地方,真是老土。
愚耕进到那印花厂,里面只见有好几个男女青年在打工,愚耕觉得他们个潇洒靓丽,青春活跃,而他就显得格外灰头土脸,邋里邋遢,可怜巴巴,同样是青春年华,同样是出来打工,却有天壤之别,愚耕好生惭愧,不是滋味,那印花厂其实很小,吃住办公生产都在里面,却井然有序生气盎然,就好像一户人家似的,愚耕感怀身世,心酸不已,他又打的是什么工,都快让他失去了本来面貌。
那印花厂可能确实需要招聘人手,里面的青年老板马上就主动与愚耕接洽,显得平易近人,轻松愉快,一点都没有刁难的意思。
愚耕还没有摆脱悲观情绪,还没有一次顺利过,郁郁寡欢,愚耕见到青年老板能有这种好态度,心里由衷感到欣慰,但愚耕还是沉闷保守,规规矩矩,小心翼翼,不敢抱有过高的期望,只希望青年老板能真心诚意地当即就接纳他,使他度过这一难关,基本生活能有保障,也就感恩戴德,忠心报效。
愚耕不敢保证他一定会对印花厂的工作产生兴趣,但愚耕相信,那印花厂的工作可以让他度过这一难关。
接洽的过程简短而又顺利,青年老板对愚耕十分满意,完了青年老板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要求愚耕交十元钱再填表格,算是一种报名手术。
十元钱不多,可对愚耕来说也不算少,愚耕有些疑惑,但还是十分爽快地交了十元钱,并着手填写表格,这是那职介所最后一次为愚耕介绍工作,愚耕既然好不容易找来了,怎么还会因为要交十元填写表格而吓跑呢。
这只不过是一张求职登记表之类的表格,愚耕并不认为填写这张表格有多么重要,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但愚耕还是填写得很认真,毕竟这张表格等于是那职介所给的最后一个机会,等于是愚耕花十元钱买的,就更不用说愚耕是怎么好不容易才找来的,能不认真对待,愚耕多么希望就像他很重视这个机会一样,那青年老板也能很重视把他招进来,想必那青年老板肯定能看出,愚耕有多么多么地重视这个机会。
年青老板看过了愚耕填写的表格,就正式对愚耕作出指示,说是这里的床位成问题,要求等三天后,也就是7月13号再到这里来,到时会为愚耕办妥好一切事宜,并说好愚耕是轮流上夜班。
愚耕一听说还要再等三天,顿时深受打击,气乎不已,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套骗人的把戏,欲要当场发作起来,就好像愚耕非常重视这个机会一样愚耕感到非常失望,愚耕几乎又悲观地认为这是早已注定的,愚耕前面那么多次依赖那职介所找活干都没有好结果,这最后一次依赖那职介所找活干,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可愚耕稍微冷静想想,又觉得这应该不会是骗人的,那职介所这么宽容地最后一次介绍愚耕来这印花厂里应聘,如果愚耕就这么轻易怀疑是骗人的,是不是显得太对不住这个机会了,太对不住那职介所啦,愚耕再也不可能又把这里碰到的问题,又推给那职介所,又要求重新介绍工作,愚耕在这里应聘碰到的问题,全都是愚耕本身的问题,要么勇于面对,要么就此彻底放弃。
愚耕还只有六十几元钱,要他如何再等得了三天,那肯定每等一天都会让愚耕心乱如麻,如坐针毡,危机四伏,需要极大的勇气与耐性,愚耕不缺勇气,耐性就差了点,愚耕无论如何,都认为要他再等三天实在是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愚耕只好噜噜苏苏叽哩咕嘟地表示,他还只有六十几元钱啦,如何能再等三天,实在无能为力,希望年青老板能有好一点的办法解决。
愚耕以为只要年青老板能真正体谅到他的困难情况,急人之所急,就完全可以不必让他再等三天,就当作是帮他一个忙。
那年青老板了解到愚耕的困难,并无反响,以为那完全是愚耕的问题,不关他的事,那年青老板认为愚耕还有六十几元钱,就不算特别困难,再等三天根本就没有问题,那年青老板还告诉愚耕,广州有好多每天只要十元钱的家庭旅社。
这是愚耕头一次听说,广州这有每天只要十元钱的家庭旅社,难以置信,愚耕急着要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那样便宜的家庭旅社,愚耕不得不打算再等三天,以更加显得他对那印花厂的这份工作十分有诚意更加显得他依赖那职介所已达到了底线,更加显得注定了的命运到底怎样,就看这一回的啦,更加显得要让他本身的问题全都暴露出来。
那年青老板信誓旦旦地告诉愚耕,其实天河广场那里就有好多那样的家庭旅社,那样的家庭旅社的老板经常会到天河广场那里拉客,愚耕可以尽管放心地去天河广场那里,保准能找到那样的家庭旅社,听那青年老板的语气,好像愚耕只要再等三天,保证会万事大吉,无后顾之忧。
愚耕已无话可说,当场表决他会再等三天,只希望年青老板说话算话,他再等三天后情况不会有什么变卦,万一如果他再等三天后,情况有些什么意外的变卦的话,那对他将是一场灾难,后果不堪设想,拜托!拜托!
愚耕从那印花厂出来,就直接赶到天河广场那里,愚耕就象是一只小鸟开始试着要学会飞翔,象是有些超脱,总算能另又拥有一种心情,一下子从一个懵懂小子变成了一个游戏人间的江湖人物,愚耕对要找家庭旅社,显得信心十足,游刃有余,愚耕总算可以不用想起找工作的事情,而只是一心找家庭旅社,心情自然不一样。
很快,愚耕就发现一电线杆上贴有用刚笔写的某家庭旅社的住宿小广告,愚耕上前去大模大样地伫立在那电线杆跟前,抬头认真看清上面的住宿小广告,愚耕这个样子其实容易被人注意,愚耕才不在乎呢,怎么样的人就会碰到怎么样的事,愚耕这个样子明摆着就是一个专门找家庭旅社的人,还怕被人注意吗。
就在愚耕认真看那电线杆上的住宿小广告的时候,愚耕突然听见背后有人正向他招呼,问他是否要住宿。
愚耕转过身来见是两位男青年,面目友善,就当即嘿嘿呵呵地承认,他正需要住宿,并急着主动与那两个打成一片,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坦诚相见。
那两人确定愚耕正要住宿,就连忙要求愚耕这就跟着他俩一块去住宿,每天只要十元钱。
愚耕见有这等好事,正中下怀,会心一笑,即刻就跟着那俩人一同走去,欢声笑语,不亦乐乎。
愚耕很快就进一步了解到,那两人也只是附近某家庭旅社的老顾客,已住有一个月之久,刚才他俩再又全副武装到中国南方人才市场去碰了碰运气,其实中国南方人才市场就在天河广场附近,难怪天河广场附近会有许多家庭旅社。
愚耕刚到广州的时候,是多么想去找中国南方人才市场碰碰运气,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如今愚耕再也不可能有那种想法,愚耕看到那俩人就更加觉得,他根本就不够档次去中国南方人才市场碰运气,愚耕找工作与那俩人找工作性质完全不一样,愚耕一点都不想说起他找工作的事,那俩人这是在返回某家庭旅社的路上,才发现愚耕的,并出于热心,想为那家庭旅社顺便拉一拉旅客,碰巧也为愚耕解了难,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愚耕跟着那俩人去一块住宿,不必客气,不必多心,自自然然,省却好多麻烦,愚耕甚至有些难得的好心情,那俩人找了一个月没找到工作还能保持好心情,这确实让愚耕由衷地羡慕,深受感染。
愚耕跟着那俩人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某家庭旅社。
这家庭旅社是由一套住房布置成的,比较简陋,比较拥挤,但井井有余,整整齐齐,有这等住宿条件,愚耕心满意足。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里的服务特别有人情味,就象是在家里一样,可以随意看电视打牌扯谈,可以随意进进出出,还可以围在一块吃饭。
这里的旅客大多是打工找工作的处境艰难,却很乐观,尽情尽致地做一个快活的旅客。
也有旅客正从当时的法国世界足球杯中得到极大的快乐,忘乎所以,原来有人打工找工作还可以是这样子的,并不能让他们丢失本来的面貌,他们也都有一副假面具,随时可以戴着假面具去找工作,去中国南方人才市场碰运气,如同游戏。
愚耕稍显灰沉压抑,但还是受到很大程度的感染,恍如隔世,往事如烟,得闲且闲,得过且过,身心得得以调整,愚耕是一心一意要老老实实地等三天后再去那印花厂,愚耕一点也没有想起,要利用这三天时间去采取其它什么行动,一心不能二用,愚耕对那印花厂的工作真是一片赤诚,毫无杂念,愚耕几乎当他已经找到了那印花厂的那份工作,哪还需重新另找工作,愚耕所剩钱不多了,好像唯有指望等三天后,能顺利地进那到印花厂里工作,愚耕对那印花厂的信赖,等于就是在对那职介所忠心报效,死心塌地同,倒要看看注定的命运会怎样。
愚耕还是难免隐隐有很大担忧,危机重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7月13号,这对愚耕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天,愚耕注定了的命运将会在这一天得到判决,愚耕依赖那职介所已经到了底线,愚耕已在那家庭旅社等了三天,愚耕的处境岌岌可危,愚耕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的恐惧,愚耕的忧患意识不停地在敲钟似地提醒他,恐怕是凶多吉少,愚耕暗自祷告,天可怜见的,再也不要捉弄他了,他实在难以负重。
愚耕一早就从那家庭旅社动身赶到那印花厂去,一路上心悸忡忡,魂不守舍,其实愚耕昨天就忍不住给那印花厂打过一个电话,听说那年青老板好像有事回江西老家了,不知到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愚耕真是难以置信,疑神疑鬼,然倒他这么倒霉,无论如何愚耕还是要赶到那印花厂去再说,愚耕去那印花厂其实是太被动了,心里没有一点谱,完全听天由命。
愚耕进到那印花厂里面,只见里面的情况一切如故,愚耕却感觉异样,拘谨不安,不知如何向里面的人招呼一声才好,好像是头一次来,又要从头说起。
结果里面有人主动跟愚耕招呼了一声,告诉愚耕说这里的那年青老板因有事回江西老家去了,欲要就此打发愚耕走,再也不作理睬,若无其事,才不管愚耕能不能接受。
愚耕顿时就尖叫起来,呜呼哀哉,并一个劲语无伦次地抱怨这里的那年青老板害得他好苦,深受震惊,不得不怀疑这里的那年青老板居心何在,愚耕怎么也不能把这种后果,简单看成是一次应聘失败,看成是被骗了十元钱,看成是让他白白等了三天,真是说有多严重就有多严重,说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里面的人把愚耕当作是神经病看待,态度暧昧,都不作声,好像都认为如果换作是他碰到这种情况才不会像愚耕表现这么震惊,未免太死心眼了。
愚耕有自知之明,痛心疾首,无从发泄,心里面要这里的人都统统见鬼去,愚耕甚至觉得他在这里的人的面前是神圣的,与这里的人在一起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愚耕在现实中越是坷坎,多灾多难,越是能让他的人格得以升华。
愚耕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乖乖走人,愚耕忍不住向这里的人追问起来,问这里的老板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问这里的老板有没有留下什么指示,问这里的老板的手机号码是多少,问老板娘在不在,问这里有没有人可以替老板出面,暂且把他安排下来,问这里有没有人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向老板请示一下,愚耕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问起这么多问题,而且每个问题都这么切中实际,纯粹是在就事论事,亡羊补牢,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然而无论愚耕怎么问,结果只会让愚耕好自伤心,喟叹世态炎凉,由此可见一斑。
最后愚耕觉得他在这里疯疯魔魔,实在是丢人现眼,作贱自己,好生委屈,无奈之下也就毅然决然地默默地退了出去,肚子里还有一肚子怨气,难以消释,这就是他不顾一切老老实实等了三天后得到的报应,这就是他注定了的命运,这就是他依赖那职介所的下场,所谓天意弄人如是而已。
愚耕从那印花厂退出来,显得彷徨失措,神思恍惚,悲痛得难以自拔,预感到正面临一场最为艰难的生存考验。
愚耕痛定思痛,有些觉悟,认为这回真的只有靠自己啦,是该要主动采取行动,尽快找到一个什么活干,愚耕毕竟算是有了一点社会经验,对于如何主动采取行动,不是完全茫无头绪。
愚耕稍经踌躇,就想起要到火车站那里去碰运气,愚耕还清楚记得,他曾有一辆回到火车站转车时,冷不防就会有个别油里油气的人,突然窜到他跟前,并死皮赖脸低三下四地问他是滞要找工作,他则会小心翼翼地予以拒绝,生怕被牵扯上,心存忌讳,以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玩意,甚至以为只要在火车站出现的那些花样百出的各种名堂,都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应避而远之,不去招惹,以防受骗上当,陷入烂泥滩。
愚耕还只剩十几二十元钱啦,不必担心受骗上当,反正没钱有什么可骗的,愚耕以为如果运气特别好的话,说不定还真能马上找到工作,就好像火车站特有的事情发生的规律一样,也可能会产生特有的效果,真是出奇才能制胜。
愚耕到广州后,几乎碰到的都是坏运气,没有一处顺利过,愚耕竟指望会在火车站那里碰上特别好的运气,真是异想天开,愚耕是很容易就产生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好像越是异想天开的想法,越对愚耕有吸引力,愚耕要主动采取行动,就要想到什么办法就按什么办法去试,愚耕不敢保证去火车站就真的能够碰上特别好的运气,但愚耕相信,去火车站会让他从一个新的起点,真正主动采取行动,就像他来广州打工是从火车站开始的一样,他又要从火车站重新开始主动采取行动。
愚耕兴冲冲地赶到火车站那里,只见火车站那里已是熙熙攘攘,纷纷扰扰,各路英雄豪杰云集荟萃,天地已变成江湖,风起云涌,多是多非。
从前愚耕每到火车站那里,都会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这回愚耕提着包裹混在火车站那里的人群中如鱼得水,很像是一个游荡的鬼魂,无声无息,愣头愣脑,迷迷糊糊,如入无人之境,好像愚耕对火车站特有的事情发生的规律了如指掌,相信他希望能碰到的事,就一定能碰到,好像要让他在火车站的人群中惹人注意,也并不是特别难,只要他表现成什么样子的人,只然会有人注意得到,自然会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愚耕当然是要找工作的,还怕惹人注意吗。
结果不出愚耕所料,很快就有一人突然窜到愚耕跟前,问愚耕是否要找工作,那人样子十分认真,似乎一眼就看出愚耕是他的最佳目标,不容轻易放过。
愚耕毫不隐晦接口就承认他正急着需要找到一份工作,并用一种焦急的眼神,向那人发出求救的信号。
那人见此心花怒放,慌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来,并一边郑重其事地急着解释声明,他是如何如何的身份,一边就用两个手指夹着名片,送向愚耕怀里,示意要愚耕接过名片仔细瞧瞧,那人以为愚耕还只是一个看了他的名片,就会相信他的身份的人。
愚耕并没有把名片接过来,仅装模作样地略向名片瞥了一眼,就连忙嗯嗯啊啊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已认可那人的身份,无须怀疑。
那人自称是什么身份,愚耕无心去认真猜透,愚耕想只要那人会有能力,有热心肠,帮他火速找到一份工作,哪怕只管吃住的工作都行,让他摆脱眼前的危机,那就算是对他有再生之恩,功德无量。
愚耕不愿兜什么圈子,立即就向那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表明他的处境实在堪忧,还只剩十几元钱了,诚心诚意地恳请那人能帮他一把,解释于危难之中,真所谓救急不救穷,人情之所在。
这是愚耕头一次这么明明白白大大方方地向人恳求帮助,好像在火车站向人恳求帮助实在太寻常了,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愚耕就好像认为火车站是各种神奇能力汇集的地方一样,还真以为那人很可能会有那种能力呢。
那人大失所望,想立即一走了之,却又放不下面子,真是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臊,好生尴尬,那人一点也不用怀疑,愚耕确确实实是在向他求救,那人肯定会经常碰到像有愚耕这种困难处境的人,不会因为愚耕落到这种困难处境,就立马对愚耕产生歧视,那人肯定学会了要透过表面看本质,不能一概而论。
那人只得坦白向愚耕承认,他并没有愚耕以为他会有的那种能力,那人最终还是出于一片热心,答应带愚耕去一个地方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些帮助,但明显没有把握,很像是不得已走走形式而已,那人也明显能看出,按愚耕本质,实不应该落到这种地步,确实于心不忍,特殊对待。
愚耕感激不尽,当然乐意跟那人去试试看,不作强求,愚耕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严肃认真的事情,愚耕预感到结果会是怎样的,不再有非份之想,愚耕的思想又完全回到了现实中。
愚耕跟在那人后面稍作步行,就来到火车站边上的某职介所内,愚耕这才明白那人其实只不过是这个职仙所下面的爪牙而已,这职介所的形象在愚耕的心目中丑陋百出,愚耕并不特别感到意外,更不指望会从这职介所得到帮助,愚耕倒是觉得富有戏剧性,他正是因为太依赖那职介所的亏,才落到这种地步的,他欲要吸取教训,主动采取行动,却偏偏被带到这个职介所里来,愚耕欲要碰到扮演什么角色,就扮演什么角色,头脑清醒得很,愚耕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出洋相,免得丢人现眼。
愚耕不用招呼,就主动在一排职介人员的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扮作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声不吭,像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好像从没有跟职介所打过交道。
结果还是那人依依呀呀地替愚耕作了开场白,看这里的职介人员能不能帮助一下,这正好可以看出那人在这职介所里的份量如何。这里的职介人员一听说愚耕的情况,好生晦气,好生忌讳,想也不想当即就冷冰冰地予以拒绝,然后就不再作任何言语,欲要愚耕好自为之,才没兴趣顺便了解一下愚耕到底是如何落到这种地步的,显然愚耕这种情况这里的工作人员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不仁。就像那人在这职介所里没什么分份量一样。这职介所里的工作人员一点也不给那人面子。那人虽然是在这职介所里充当爪牙,但还是显然不能与这职介所里的工作人员相提并论。
愚耕一点都不难过,暗自庆幸,他有先见之明,没有主动开口向这里的职介人员求神拜佛,愚耕忍不住哼唧几声也就起身就此收场,免得遭人白眼,作贱自己,也不想让那人更加丢面子。愚耕总算是又好好地见识了一回,愚耕完全能看出这个职介所的档次,以及真正的职介能力,不容乐观,愚耕并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这让愚耕更加认清了现实,认清火车站是个怎样的地方。
愚耕刚一从职介所溜出来,那人也就跟着出来了,面色惭愧,并陪同愚耕在火车站那里走了走,当作送别,可以看出那人在火车站那里充当职介所的爪牙,并不是那人的本来面目,到了最后快分手的时候,那人语重心长地建议愚耕,别浪费时间还继续在火车站那里瞎磨蹭,唯有直接找到一些厂门口去碰运气才是正理。
不用怀疑这是那人的肺腑之言,对愚耕很有价值,愚耕当即也嗡嗡哝哝地表示,会采纳这个建议同,欲要就此告辞,不作耽搁,而那人肯定又要去发现下一个目标。
愚耕与那人分手后,又还独自在火车站那里徘徊起来,心中只是干着急,一时间不知又该怎样采取行动。
愚耕的想像中,去找一些厂门口碰运气也是挺难挺难的,无从下手,愚耕不知要到哪里去找一些厂门口,又怕经不起折腾,愚耕再也没有本钱去胡乱试着碰运气,愚耕要是早能够主动去找一些厂门口碰运气,就绝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愚耕胡思乱想后,竟又想起要试一试招聘广告,反正试什么都是试,愚耕还从没有试过招聘广告,觉得值得一试。
其实愚耕早就留意到,火车站那里的一个桥墩上贴有一张毛笔写的红纸招聘广告,但没看清楚,好像火车站那里就数那张招聘广告最显眼,愚耕除了留意到那张招聘广告,就再没有留意到还有其它什么招聘广告,就像那张招聘广告最显眼一样,愚耕对那张招聘广告产生的好奇心也最突出。
很快愚耕直接来到那桥墩前,认真将那招聘广告看了看,原来那是一个什么伟生制衣厂的招聘广告,内容俗套,对愚耕更是一点都无所谓,愚耕没有心思多加揣测,愚耕只急着要记清楚上面的地址,好去找它,要是在平常愚耕是不会怎么把这类广告放在眼里,至少会多几个心眼。
愚耕一点都没有想起要不要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招聘广告,然后从中加以挑选。
愚耕的急性子又犯了,愚耕认为他已经记住了那招聘广告上的地址,就象鬼迷了心窍,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就从火车站那里搭车找去。愚耕一点也不乐观。甚至能明显预感到又是凶多吉少,愚耕好像只有不断地胡乱采取行动,才会让他内心深处得以安慰。
愚耕按招聘广告上的地址找去,最终在天平架那里发现那伟生制衣厂分明只是一栋二三层的房层,并有一个围墙外观寒碜凋零,同样是二三层的房屋,农村的房屋就是要比这栋房屋有生气。
愚耕触目惊心,不寒而粟,这哪是什么制衣厂,简直就是香港都市鬼片里的鬼屋,一点阳间的生气也没有,阴气逼人,愚耕立马能觉悟到那招聘广告是怎么回事,但这并不会让愚耕试都不想试,愚耕更加被吸引了,更加充满好奇。
愚耕一进院门口,就见到院内正闲坐着一位成年男性,外表丑陋,象是有残疾,象是在守株待兔,专门等愚耕这样主动找来的人,还没等到愚耕开口,那人立即就直突突地吆喝一声,问愚耕是不是来应聘的,见愚耕如实回答是前来应聘的,那人又恶狠狠地催促愚耕快上二楼去应聘,那人明显很有把握地认定,愚耕会乖乖地上二楼去应聘,而不会被吓退,那人的外表比起这栋房屋的外表,更能表明那张招聘广告是什么性质,而那人的态度尤其能说明问题。
愚耕觉得受到欺辱,懊丧难堪,看出那人对他有定见,认定他就是一个窝囊废话,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找到这里来应聘,愚耕预感到那招聘广告纯粹是个骗局,张牙舞爪,愚耕没什么可骗的,也就没什么好担心,愚耕在没有试出结果之前,是一点都不会想到要半途而退的,愚耕已经不是来试一试应聘的,而是来试一试求救的,愚耕不会觉得来这种地方试一试求救会很丢面子,愚耕反倒宽心了,无所顾忌,就像这里越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就越会产生奇效。
愚耕上到二楼发现里面正有四位成年男子在打扑克牌,整个气氛十分阴森暗淡,乌烟瘴气,险象环生,愚耕不敢相信这种地方会与制衣厂搭上什么关系,顶多只是一个业已倒闭了很久的制衣厂还留有一些痕迹,污七八糟,邋里邋遢。
愚耕没有心思对这里的情形做出分析判断,这里的情形对愚耕完全无所谓,愚耕一窜到那四个打扑克牌的人的跟前,就主动招呼着开门见山地向那四人发出了求救信号,好像当那四人都是些了不起的大人物,就算不能全当是制衣厂的老板,起码也当是制衣厂的遗老,愚耕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就像是扮演着一种角色,一幅可怜兮兮焦急万分的样子,绝不会让人怀疑愚耕是不是在求救,愚耕清清楚楚说明,他还只剩下十一二元钱了。
那四人停止打扑克牌,对愚耕的情况有点感兴趣,至少会比打扑克牌有趣多了,这种兴趣比一般地幸灾乐祸还要卑劣,有一人明摆着是以伟生制衣厂老板的身份,出面与愚耕接洽,问愚耕是不是熟手工,愚耕不是熟手工就要学三个月徒,学三个月徒是要交费的,那人情知从愚耕身上榨取不到钱财,也没什么可骗的,但这并不妨碍那人对愚耕的情况产生点兴趣。
愚耕觉得只要那人还对他有点兴趣,那么他试一试求救的最后结果,就还没有出来,还有点希望,愚耕就是那种不到最后结果出来就不罢休的人,愚耕还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愚耕忍不住又依依呀呀念念叨叨地进一步求救起来,愚耕说他是湖南茶陵人,是瞒着父母亲大人辍学来广州打工的,他来广州带有五百多元钱,可到广州后很快就把钱弄没了,到如今愚耕真像是除琴剑别无共珍宝,则一片至诚心要也不要,愚耕说起这些事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好像还很有境界。
那人经愚耕这么进一步求救,竟又对愚耕我了点兴趣,那人告诉愚耕其实他也到茶陵干过活,算是对愚耕有点老乡感情,他愿意帮愚耕介绍一份工作,但愚耕得交十元钱才行,如果愚耕连十元钱都不愿交的话,那他实在是爱莫能助,那人原本并没有把愚耕当作榨取钱财的对象,可愚耕好像硬是想要从这里得到一种结果,那就只好让愚耕付出一点代价。
愚耕这才彻底明白过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地下职介所,那招聘广告只是假借伟生制衣厂的名义而已,弄虚作假,引人受骗上当,简直可恶之极,卑鄙下流,愚耕由此还想到其它招聘广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天下乌鸦一般黑,愚耕试招聘广告总算试出点名堂,又大大见识了一回,想必这里的介绍费会因人而宜,巧取豪夺,那人也是了解到愚耕的情况后,才只收愚耕十元介绍费的,确实很便宜,但几乎要收掉愚耕所有的钱。
愚耕不敢轻易就交出十元钱,愚耕对职介所介绍工作这条找工作的途径,深有体会教训深刻,愚耕就是吃了太依赖那职介所的亏,才落到这种地步的。愚耕稀里糊涂地找到这个地下职介所来,算是命中注定与这地下职介所有种缘份,愚耕情知按他的情况要通过这个地下职介所去找工作,肯定没有好结果,但愚耕又忍不住要去试一试结果到底会怎样,到底看看这地下职介所与那职介所有何不同的能耐,越难试的愚耕就越想试,愚耕一点都不去想其它办法,愚耕又被吸引住了,愚耕只有早早试过了,才会早早去想其它办法,
愚耕想了想还是爽快地交出了十元钱,愚耕并不认为这很冒险,愚耕已经无所谓冒险不冒险,反正要试就试到底。
结果愚耕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那人在给他填写介绍信时,竟会写起远东搬屋几个字样,愚耕看了顿时惊呼不已,并一本正经地提醒那人,绝对不要将他介绍给远东搬屋,他正是从远东搬屋出来的,就不必再说起详细情况,不然愚耕怎还会又想起远东搬屋来。
那人想也不想,又重新给愚耕填写了一张介绍信,要将愚耕介绍到太和的一家日用化工品厂去。
可见这地下职介所还是有点能耐,几乎跟愚耕先前打过交道的那职介所一样,随随便便就能填写一张介绍信,更为碰巧的是,还同样能填写一张介绍给远东搬屋的介绍信,而如今那职介所恐怕还不能给求职者填写一张介绍给远东搬屋的介绍信。
愚耕颇有感想,愚耕不会轻易就放弃去找那太和的那家日用化工品厂试一试,愚耕情知去找太和的那一家日用化工品厂试一试,太难太难了,愚耕感到很可能会折腾不起,愚耕还没有想起其它一点办法,试试又何妨,愚耕觉得这个试一试的机会得来不易,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缘份,听天由命。
那人也还信誓旦旦地予以保证,欲要就此打发愚耕走,毕竟只收了愚耕十元钱而已,愚耕应该知足啦。
愚耕出来后立即就去找太和那家日用化工品厂,刚好天平架那里有直接去太和的车,刚好仅剩的一两元钱正够车费,愚耕搭上去太和的车就真真正正是一分钱也没有了,可悲可叹,好像真的唯有指靠,一找到太和那家日用化工品厂一切都迎刃而解,找到那份工作了,那几乎要有奇迹般的好运气才行,真是想都不敢想。
愚耕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他广州后,一步一步落到这种地步,简直是个奇迹,算是非常不幸,也可以算是幸运的,愚耕确实感到他已尽可能地与广州产生一次又一次反应,愚耕只要想想这种经历感怀身世,就对眼前的处境麻痹大意,并不特别感到难过。
愚耕发现车子渐渐开出了繁华的城区,窗外可以看到郊区的风光,甚至可以看到田园风光,愚耕精神有些振奋,以为太和肯定是在郊区,愚耕对城区还心有余悸,以为郊区总比城区容易生存下来,至少今晚过夜比在城区容易挨过去,愚耕心想太和我来也,像是我命中的救星,又是何等的缘故才让愚耕去太和的,愚耕越来越感到他每走一步都体现出上天的旨意。
愚耕到太和下车后,天已黑下来了,愚耕一眼不能看清楚太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找到那家日用化工品厂去,愚耕情知这种时候,就算能找到那家日用化工品厂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哪有在天黑后找去应聘的,愚耕的情绪顿时变得沮丧焦虑慌乱,难以自拔,愚耕头一次真正觉得他的处境实在是太惨了,与落难一般无二,真想哭出来。
愚耕强打起精神,愚耕还没有完全放弃去找那日用化工品厂试一试,一个落难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去试的,愚耕一点都不认为到了绝望的时候,恐怕愚耕真的只有去找那日用化工品厂试过后,愚耕才会逼出办法来,愚耕往往对逼出来的办法更加有信心,更加不达目的势不罢休,表面上愚耕与落难一般无二,而本质上愚耕还有好多办法没有逼出来,愚耕还没有真正以落难的身份采取过行动,更没有以生命的最原始本能采取行动,愚耕始终还保持着最基本的体面,还活得有尊严。
愚耕等于是越过一道底线,又设了一道更低的底线,愚耕又快要抵达,将真正以落难的身份采取行动的这道底线,真是太可怕了。
愚耕下车后往前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某右分路口的上方,横有一块招牌,上面分明有太和良种猪场的字样,愚耕喜出望外,以为这真是天意,用“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还远远不够,真是怎么形容都不过份,愚耕当即就决定去找那太和良种猪场,再也不打算去那家日用化工品厂,愚耕可以把他前面所有在广州的经历,都只为了突显这种天意,这是愚耕头一次真正有了这么明确而又强烈的想法,也是头一次真正采取主动,势在必得。
愚耕觉得像他这样,对养猪这一行一往情深,如痴如梦,充满理想的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啦,太和良种猪场没理由会拒绝他,愚耕会把太和良种猪场当作是他的一个求生的机会,也当作是他为了理想的一个起点,真是说有多么重要就有多么重要,愚耕只想到去找太和良种猪场一定会成功,不去考虑可能会惨遭拒绝,愚耕完全被一种激情驱动着,愚耕相信表面与落难一般无二,而内心却充满激情的人,一定会得到上天的保佑,真是怎么样的人自然会碰到怎么样的事。
愚耕大步流星地向右从那分路口走去,去找太和良种猪场,愚耕大概走了好几百米远就发现真是猪场,愚耕估计这应该就是太和良种猪场,,一眼看不完太和良种猪场的全貌,愚耕兴冲冲地从最近的一个出入口进到了猪场员工的生活区。
愚耕这个样子找去是很容易惹人注意的,当愚耕发现一排房子中的一个房间门口正有一位老头已开始特别注意到他时,愚耕就冒冒失失地主动挨上前去,开门见山地就向那老头直抒胸意,痴心一片好不感人。
那老头明显很意外,他以前肯定从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那老头当即就严肃认真地热心地告诉愚耕还应该返回马路上继续往前走,就能找到太和良种猪场的正门,从那里才可以找到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建议愚耕可以去找那些领导说说看,他则实在爱莫能助,那老头明显有所察觉,衷心希望愚耕能够成功,愚耕心中感到欣慰之至,当即就连连表示一定会采纳那老头的这个建议,好让那老头明白,这个建议对他非常非常有帮助,感激不尽,愚耕得寸进尺似的向那老头要求可不可以让他进房间里喝点水,实在渴得厉害。
那老头乍一下还没太听清楚愚耕又有什么要求,心存戒备,等听明白了愚耕只是想进房间喝点水,立即又表现出热心肠,更进一步对愚耕有所察觉,但始终没有好奇地问愚耕什么,算是心有灵犀。
愚耕进到房间里痛痛快快地喝饱了水,暗自却难免心酸不已,实在是惭愧,愚耕不认为他这不是在讨水喝,就与讨饭吃差不多,真正表明他确实已落难了。愚耕感到他落难了,能产生一种神秘色彩,让那老头犹如发现了新鲜事物。勿庸道破,更没有产生丝毫歧视。
愚耕反回到马路上,再又往前走,当愚耕见到路边正有一块草地时,也就走到草地上坐下歇息歇息,愚耕忍不住又多愁善感,九曲回肠,觉得这天地间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了,愚耕甚至能感觉到地球的转动,觉得他是多么渺小,死不足惜,眼前的困难处境也就更加微不足道,往事如烟,虚无飘渺,唯有歇息地感受最实在最美妙,老天要是有眼,连老天都要被感动,好像愚耕落难了,会使他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都赋有境界,感天动地,翻江倒海,思绪波澜壮阔,再没有比落难更能让人迅速成长起来,更能有脱胎换骨的效应,更能作为划分人生阶段的明显标志,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愚耕从草地上走出来再又前行不远,就找到了太和良种猪场的正门,并发现正门旁还有一个保安室,愚耕肃然起敬,准备要好好过保安室这一关,愚耕如果连保安室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愚耕也可以先从保安室这一关了解到太和良种猪场的一些情况,看出端倪,愚耕难免又有些激动,小心翼翼。
愚耕来到保安字到门口外发现里面正只有一位保安坐在对着门口的沙发上闲闷着,一眼看去那保安年纪个子都跟他差不多,愚耕顿时放松了许多,无所畏惧,直接就一头撞了进去,并嘟嚷着示意招呼一声,见到那保安已有所悟觉,愚耕再又将提着包裹大大咧咧地随意撂在地上之后,愚耕便一五一十地解释开来,表明来意,真是好不感人。
那保安一开始就被愚耕的神情与举动吸引住了,几乎目瞪口呆,从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甚为好奇,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与愚耕面对面,那保安大致听明白了愚耕这是怎么一回事后,兴趣徒增,明显被打动了,并开始主动对愚耕关心询问起来,一点都没有鄙视愚耕的意思,好像很有幸能结识愚耕,至少可以让他这一天单调乏味的保安工作平添不少兴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乐得对愚耕作进一步了解,想必愚耕有着传奇的经历,愿意听闻。
愚耕见到保安能如此体贴,也就长长地吐了口气,有些恢复常态,并大大方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再客气什么,那保安也挨着愚耕坐下来,兴趣不减,在交谈过程中,愚耕当然会谈到他是如何地醉心于养猪这一行,愚耕这样找来最能表面愚耕是多么地醉心于养猪这一行,好像愚耕是因为醉心于养猪这一行,才落到这种地步的,以至于成为一段佳话,愚耕也提到了太和的那家日用化工品厂,这比起愚耕这样找来根本不再重要了,但不能提都不提,这正好表明他这样找来完全是一种天意,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那保安还要求愚耕拿文凭给他看看,那保安认真看过愚耕的文凭后,竟实心实意地叹惜,愚耕的文凭太低了而且又不是与养猪对口的专业,条件相差太远,那保安还进一步解释说,太和良种猪场其实根本不缺人手,效益不景气,就连他是对口专业的,也只混得个保安的职位,说白了就是看门的,愚耕想要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根本就行不通,劝愚耕不要抱有幻想,那保安正是因为看到愚耕落难了,才对愚耕说得都是大实话,那保安还告诉愚耕,他曾到太和的那家日用化工品厂去玩过好几次,比较了解那里的情况,那保安敢保证,太和的那家日用化工品厂最近没有招工的迹象,愚耕想要找到那里去试一试,也是行不通的,好像是要说明,并不能因为愚耕落难了,而改变事情发生的规律,不会因为愚耕落难了,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变为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最后,那保安实在抵挡不住愚耕嘴皮上的攻热,于心不忍,只好建议愚耕待到明天再各自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看,到时好让愚耕彻底死了这条心,好像那保安可以理解一个落难了的人,其行为规律有了很大的变动,但还是不应该超过最基本的准则,今晚愚耕实在不便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否则只会自讨没趣,不切实际,
愚耕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答应要待到明天再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看,愚耕明显不再像先前那样踌躇满志,势在必得,愚耕的那股激情已经减了一大半,愚耕不得不要认清现实,愚耕意识到反正要待到明天再说,看来今晚再也没什么法子,愚耕要采取行动,还得遵循最基本的准则,准备要平平安安地挨过这一夜。
愚耕无可奈何地提着包裹从保安室退出来后,欲要就在这附近一带胡乱挨过这一夜,愚耕真是思绪万千,百感交集,难以释怀,愚耕不太愿去想明天的事,愚耕还坚守信念,愚耕想信一个表面已经落难,而内心还坚守念的人,就会有不可估量的机遇出现,愚耕明天只要真正以落难的身份采取行动,哪还需事先作太多的想象,愚耕想想要挨过这一夜,就十分难受,万万没想到会落到这种地步,就真的是露宿过了这一夜,等于是过了一道底线,不能再设一道更低的底线啦,难道最终要逼得他以生命的原始本能求得生存,那还有什么表面与本质的区别,那还是人吗。
好在这附近一带,正属偏远郊外,晚上的天气也正适应露宿过夜,愚耕有信心能够平平安安地挨过这一夜,愚耕伤脑筋的是他提着个包裹过夜实在是多有不便,更能影响他的心情。
很快愚耕一念之下就想到要把包裹寄放到保安室,那样他就真得是随随便便就能挨过这一夜,甚至还会有一种浪漫心情,要不是愚耕提着个包裹,谁能看出愚耕落难了,这种天气这种地方看到有人露宿过夜,实在太正常了。
愚耕再又进到保安室,专门只为了要将包裹寄放在保安室别无它意,愚耕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难为情的事,这更能表明他与太和良种猪场的缘份还未尽,结果还没出来,愚耕只简单向那保安解释说带着个包裹在外面过夜多有不便。
那保安当然知道,愚耕对太和良种猪场还未死心,那保安当然不会拒绝愚耕把包裹寄放在这里。
那保安却关心愚耕在这外面如何能过夜,并还解释说这附近一带的保安工作都在他的职责之内,那保安难免有些担心,愚耕在这外面过夜会不会干什么坏事,那将会牵连到他的保安工作,那保安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愚耕当然心中有数,愚耕这才意识到那保安怀疑他在这外面过夜,会不会干什么坏事,其实也很正常,并不认为伤到了他的尊严,但愚耕确实没想到过,那保安还会怀疑他在这外面过夜,会不会干什么坏事。愚耕真是窘态毕露,这叫他如何答复,愚耕只哼唧哼唧地请那保安尽管放心好了,欲要就此告辞不作打搅,愚耕是真的一心一意要到这外面挨过这一晚,哪还会干什么坏事。
愚耕当然还是打算明天要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看,这都不在话下,愚耕就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愚耕既然将包裹寄放在这种保安室,就无须再向那保安强调些什么,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那保安见愚耕欲要告辞,却又郑重其事地给愚耕提了一个特别有价值的建议,说是在这太和良种猪场门口附近,正住有几班人马,都是在猪场里面搞建设的,愚耕可以到那些人的住处打探一下,看有没有湖南老乡,言下之意就是要愚耕去试试看,能不能跟那些人做小工活,那样愚耕就能最为有效地摆脱眼前的危机,今晚也不必露宿过夜,那保安也是猛然才想起这个建议的,觉得对愚耕确实可行,把握很大。
那保安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建议,愚耕以为是喜从天降,受宠若惊,几乎不作任何时间,立即就嗯嗯啊啊地表示同意,愚耕为了保险起见又诚心诚意地要求那保安先去帮他打探一下。
愚耕觉得那些在猪场里搞建设的人马,肯定会对那保安敬畏三分,有那保安出面帮他打探一下会事半功倍,而他这就冒然去打探,一旦被拒绝就很难有回旋余地,他这回真的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怎么强调这个机遇都不过份,就连那保安都认为这对愚耕是个非常难得的机遇,比起这个机遇,就不必再说什么,明天要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看。
那保安当然愿意帮愚耕去打探一下,那保安也真的希望愚耕能摆脱危机,不要落到在这外面过夜的地步。
那保安出去帮愚耕打探,就任由愚耕坐在保安室的沙发上呆着,愚耕真是想入非非,十分激动,预感到这下是真的会彻底摆脱危机,再也不要到这外面过夜,真是多亏了那保安,愚耕此前一点都没有想起,打工还有搞建筑做小工这条途径,愚耕等于是完全忽视了一条,最常见的打工途径,愚耕这才想起,湘潭农校的那位原本答应这个暑假带他来广州打工的同学,暑假在广州打工,不就是搞建筑做小工吗,没想到阴错阳差,他最终也要找搞建筑的小工活,真是天意。
愚耕对于搞建筑做小工还是挺有信心,认为他干力气活还是有点能耐,愚耕算是能够吃苦耐劳不怕不出力,其实搞建筑做小工在农村也很常见,愚耕之前总以为一切要显得跟农村有很大不同才叫打工,真是无知,难怪会吃这么亏,太不应该了。
没过多久,那保安又回到了保安室神色诡秘,那保安只淡淡地告诉愚耕,那些人马当中并没有湖南老乡,却又一本正经地催促愚耕各自去跟那些人说说看,好像那保安有把握地认为,只要愚耕各自去跟那些人说说,就很容易说成,不一定非要碰上有湖南老乡才行。
愚耕心中喜忧参半,犹犹豫豫,像是一定要有百分这百的把握才行,愚耕实在太看重这个机遇了,愚耕之前几乎没有一次顺利过,使得愚耕很难乐观起来,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愚耕不好意思再有劳那保安去帮他跟那些人说说,,想必那保安前面只是帮他跟那些人问问,有没有湖南老乡,而没有帮他跟那些人直接说起他的事,愚耕心想要是那保安能再去帮他跟那些人直接说起他的事,然后他才去跟那些人说就一定行得通,保险得很,而要他这就去跟那些人说还并不保险,这跟愚耕平常的为人大不相同,愚耕平常做出选择采取行动,哪还要求保险才行,愚耕在这一天之内,就想到什么办法就按什么办法去试,几乎是故意冒险,哪还要求保险才行,这回明明把握很大,愚耕却好像要求保险才敢去试,这种矛盾心理真是常人难以理解,连那保安都替愚耕着急,还有什么不敢去跟那些人说的。这总比愚耕先前那么想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看容易得多。
愚耕稍经拖延,还是起身提着包裹去找那些人说说,坦然面对命运的安排,就尽人事,听天命。
这一天下来,愚耕的处境实在是变化的太多,太快太强烈了,越过了一道底线,又越过了一道底线,却这么快就又要有最终的结果出来,愚耕反倒感受不那么强烈了,好像去跟那些人说说,只是一件很寻常的小事,要说它不寻常,它的不寻常之处前面都已显现出来了,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实事求是的讲,愚耕这一天下来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疲惫不堪。好像就算换作是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愚耕也还是这个样子。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