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梦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了。她这么想。
窗外的十二月寒风似魔鬼的爪牙,狰狞地剌过玻璃,发出慎人的声音,几欲破窗而入。扭捏的台灯好不容易扑闪几下,施舍般有了几丝灯光,却被透出的寒风,冻僵了那本就纤细的灯丝。
阿梦起身,往哆嗦的手心哈了口气,锁上窗子。
“嘿,这妖风!”
阿梦嘴上不停地碎碎念着,还是僵硬地拿起了笔,又放下。
“嘿,这鬼打主意!好好的灯怎么就不亮了呢……”
阿梦双手抄进了口袋,尖细的下巴搁在满是划痕的木桌上,双腿节奏性地抖动着。
窗外昏暗的路灯也是摇晃动荡着,中间的钨丝发黑的那一块,清晰地为两三只飞虫做成了一块完美的背景。灯怎么会摇晃呢?这个时候怎么没了一大群围着灯傻转的蛾子呢?街上怎么都没了说话声呢?说到底,它们、他们也终归是弱不禁风的。想到这里,阿梦不禁苦笑。
阿梦拿起镜子,注视镜中的脸。好苍白啊,眼睛也满是血丝。阿梦试着对镜子里的人笑了一下。真是一张不讨喜的脸,爸妈怎么就不能把她生得再秀气些呢——要是眼睛再大些,鼻子再挺些,嘴巴再小点儿……
“哐啷当——”镜子被扔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事实上,阿梦觉得自己笑的不好看的另一个原因,是自己笑得太多了。与大部分人的生活中,阿梦一直在笑。从微笑、大笑、憨笑到坏笑、冷笑、傻笑,阿梦都从接触过她的人那里获得了最高的评价“即使再糟糕,那也还有苦笑”。别人不知道阿梦的累,也不知道阿梦以前是个文静内向的姑娘——至少她内心深处是。曾几何时,她开始懂得了活在别人心中应是怎样一种形象,也不需要多么优雅大方,风度翩翩,只要能以一个平易近人的形象深得人心,即使到最后沦为只不过是他人生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也算在人家成长的沙滩上留下了一个最深的脚印吧。阿梦学会了给自己戴面具。她还记得,前几天考试结束后走出考场时,一堆人几乎是一下子扑上来问东问西,她本就发挥失常了,却不得不以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甚至要略带自嘲的口气叹了叹气,微微耸了耸肩,苦笑地对大家说了句“其实我也考砸了啊,又要抱零鸭蛋了。”然后淡出人群,走向萧瑟的风中。那时风刺进她的双眼,刺出了眼泪。阿梦当时想着,这是不是就像那些被记者围追堵截的大明星呢?又想,为何命运待她不公呢?她明明是卯着劲儿,努力了这么久,明明是日日早出晚归。她早已习惯了那种日夜奋斗、拼搏的感觉,却在月考结束那天被浇了一头冷水。阿梦已不知道什么是静谧美好、充实积极的生活。她头一次感到自己的人生失去了舵,整个人松松垮垮,晕晕乎乎,深陷入一种漫无目的的迷茫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一场精神沉沦,几乎是全军覆没的规模,没人了解她,她看着胜利的人们那场浩大的盛宴,怅然心痛。那天阿梦就想,自己一定是被上天在忙于关照他人时被遗弃在阴暗角落的可怜人。回到家以后,和父母唏嘘几句,终于是面无表情,瘫倒在床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