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少年（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黑三弦的故事：农场主与烂苹果黄曲虫的物语

自从地下室获救后，农场主在附近的城镇上开了家同农场直连的农贸商店。

农贸商店的生意还算上进，偏好不坏的感觉，业绩以稳定的驱使增长。他于是又渐渐富有了起来，买下了一块地将店铺扩大了几倍。三年后他结了婚生了子，虽然妻子很快便离家出走和初恋情人私奔了，但在之前她有幸生下了个漂亮的女孩。在妻子毅然离开的前后，女孩一直被农场主当掌上明珠宠着。

小女孩活泼可爱，有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和一头亮闪闪的金色卷曲发，不光长得漂亮而且还很懂事，四岁开始就会帮助父亲打理店里面的业务，帮忙扫地和码货。前来购物的客人们都非常喜欢这个阳光活泼的小公主，每次过来都会和她玩上一玩，或是买个水果什么的送给她吃。小女孩很懂礼貌，每当别人送她好吃的、好玩的时候，总是会在接过来之前先恭恭敬敬地鞠躬道谢，并文雅地亲吻他们的手指以示感谢。客人们想当然十分受用，越来越喜欢小女孩了，慢慢的他们没事闲在家中时就时不时找个借口来商店见小女孩。拜他们所赐，农场主家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

不久后农场主的商店再度扩张，往商店外面架设了路边贩售的摊位。当时小女孩七岁，却已经成为了路边贩售的掌门人。她春天卖梅子和杏子，夏天卖橙子和桃子，秋天则卖苹果和梨子。前来购买的人群络绎不绝，并且无一不称赞小女孩懂事能干，卖的水果也一样物美价廉，所以每次买都买一大包回去跟家人孩子们分享。小女孩虽然忙碌，但是乐在其中，对每一个前来购物的人都报以春风般的微笑。

每天小女孩都起早把摊位收拾好。用凉水洗净柜台，摘去水果上的草叶子，再一件件整齐规范地摆出优美的形状，最后盖上浸凉水的草棚子防止毒辣的太阳。她在挑拣水果时也是格外认真，不好的水果一律不要，全部放回去留着喂养家畜。因为这个原因，农场主经常数落她太浪费，光是果皮上长一丁点黄斑是完全没关系的，然而小女孩执拗地不同意，认为那些黄斑迟早会溃烂成泥的。

农场主怎么样也说不过她，于是只得作罢，情不自愿地妥协了她的任性。

有一天店铺关门，农场主正准备锁门时惊讶地发现小女孩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不同寻常的大箱子。他问她箱子里是什么，小女孩回答说是一整箱的烂苹果。农场主打开箱子查看，发现每个苹果上都有一个直径不足半寸的烂黄斑。黄斑长在不同的位置，现在的尺寸小的要死，对整个苹果还造不成什么致命性的影响。

农场主说：“它们还好，没问题的，明天照常拿出去卖了吧。”

“可是它们快要烂掉了，都长斑了。”小女孩反驳道。

“没关系。”农场主说。“你看，明天卖的时候把黄斑摆在背面、不让客人们看见就好。它们还不算太大，没关系的。现在就扔的话未免浪费。”

“可是里面长虫了呀！”

“长虫？长什么虫？”

“烂苹果黄曲虫！”小女孩振振有词道。

“从哪里来的？”农场主问。

“不知道。”小女孩摇摇头。“但是我很确信里面是有的。”

“再说一遍名字。”

“苹果里面长了烂苹果黄曲虫。”

“烂苹果黄曲虫？”农场主又咬字咬不清地重复了一遍，满头雾水。

“是的，苹果里面长了烂苹果黄曲虫。”小女孩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解释说。“我曾在一本书里面看到过，烂苹果黄曲虫是一种只有住在苹果里才能活下去的寄生虫。它们在烂透了的苹果里面出生，幼虫爬出来寻找新鲜的苹果定居，然后一生就仅靠汲取苹果心的汁液而活，与此同时慢慢掏空苹果内心并在里面产卵。它们为了呼吸氧气，会用酸性的体液在苹果外皮上腐蚀下一个通气口，也就是黄斑。它们长得越大，所需要的空气就越多，于是黄斑也就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苹果都会被腐化，里面尽是它们和腐烂果肉颜色一样的黄色虫卵。对了，烂苹果黄曲虫在产卵期间会变得十分残暴，它们会竭尽所能保护自己的产卵房，所以在扔那种烂透的烂苹果时，必须谨慎小心，不过最好是提早扔掉它们比较好。稍有不慎的话，是会被喷出的强酸液体烧掉整张脸皮的。它们的体液极具腐蚀性，比纯度九十八的硫酸还恐怖的多呢！”

农场主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箱子长黄斑的苹果，摇摇头说道：“不孩子，世上根本没有烂苹果黄曲虫这类玩意儿，那都是童话故事里瞎编的。这些只是普通的溃斑，里面是没有虫子的。不信我切开来给你看看。”

“不，有的！”小女孩叫道。“它们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虚构出来的！”

“那我就切了吧。”农场主说，回办公室拿了水果刀将苹果一切两半，看见里面只有黄橙橙的果肉，果然没有虫子。“看吧，一条虫子都没有。”

“那是由于它们躲起来了！烂苹果黄曲虫是一种极其狡猾的生物！”小女孩却不放弃自己的理论，仍旧在据理力争。

“这样吧，孩子，从明天开始我来掌管外面柜台，你来里面干活。”农场主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只得稍稍放纵女儿的任性。“你卖不了的话，我来帮你卖这些苹果。我可以给你证明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劳什子的烂苹果黄曲虫。”

“好吧爸爸。”小女孩总算情不自愿地同意，同时嘱咐说。“但是如果真有客人说他们吃的时候发现虫子了，可一定要把苹果都扔掉哦。”

“我答应你。”农场主保证。

于是乎，第二天换作农场主在路边摊掌门了。他也学着小女孩的样子将苹果堆得十分整齐和赏心悦目，不过特意把有黄斑的那一面背对着顾客放着。大家果然如他所言照买不误，即便是看到了黄斑也毫不在意，因为觉得太小所以没关系。一天的最后农场主照常卖出了和小女孩比例一样多的苹果。可是，小女孩始终确信苹果内藏着烂苹果黄曲虫，死活不肯卖，结果回到店里面干了一个多月。在此期间，室外的路边摊全权由农场主一人负责。他卖出的苹果不比小女孩卖出去的少。

然而渐渐的，农场主注意到苹果上的黄斑扩大了，而且又多出了新的黄斑。但他舍不得扔苹果，于是再次转动苹果把完好的一面面向顾客，而长了黄斑的一面则藏起来。这下子买苹果的人越来越少了，苹果的黄斑则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农场主却还是不肯扔掉苹果，把它们转来转去，一直让光鲜亮丽的部位面向大众。不过无论他再怎么做，也阻止不了前来购物的顾客的减少。大家都纷纷跑到店里面去买东西了，已经没多少人再光顾室外的路边摊。农场主见此情景一厢情愿地认为，是因为顾客更喜欢小女孩、更喜欢到她那里买东西，而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直到有一天，农场主在摆摊时偶遇了精灵男和麻雀。他们已经结了婚，麻雀也正怀着身孕。一见是认识的人，农场主忙打招呼让他们来挑苹果，尽管他已经十分不喜欢精灵男了。结果精灵男来到苹果摊前粗要地扫了苹果一眼，只对着农场主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的苹果不干净”，然后便携着麻雀掉头就走，把他给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觉得世上没有再比精灵男更令人讨厌的傲慢家伙了。

就在这个时候，认出精灵男和麻雀的小女孩从店里一蹦一跳的跑了出来。见到她，精灵男竟然显露出爽朗的微笑，忙俯下身亲切地抚摸她的头发，一边也在关心地问好，伸手接过麻雀的曲奇塞到小女孩手里，看起来简直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女孩喜滋滋地吃着曲奇，开心地笑个不停。这笑声传到农场主耳中却如此刺耳。

农场主看精灵男居然敢旁若无人地触碰自己的女儿，怒火克制不住地喷涌而出。他一下变得歇斯底里，随手从摊上抓起一个苹果朝精灵男扔了过去。

“别用你的手碰我的女儿！”他如是叫道，现在已然丧失了理智。

精灵男反应力超群，轻松地躲过扔来的苹果。苹果狠狠砸在地上，轻易地碎成了千万片，里面看来早已腐烂透彻。遂而，出人意料的、毫无征兆的，突然有条黄黑色、好似是长了千足和蜈蚣前腭的海蚯蚓一般的虫子猛地从地上一滩苹果渣中闪电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一旁的小女孩。成人食指般大小的虫子扑在了她的脸上，刹那间一股极具腐蚀性的气息灼伤了所有人的鼻腔。

接着，四周的人只听到小女孩大声尖叫着倒在地上。农场主发了疯的一样冲过去查看，顿时呆愣住了，只见小女孩本来好看的脸已经面目全非，现在竟全布满了猩红恶心的水泡还有仍在滋滋冒烟的烂黄色粘液。眼白翻得过头，双靥被水泡覆盖得近乎透明，鲜红的嘴唇肿胀开裂仿佛快要爆炸一般。

小女孩马上疼得晕厥过去。虫子却已经不知去向，估计刚才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

“快叫救护车！”农场主大叫着向四周求救。店里的客人们自发地围过来，有的打电话有的帮忙控制围观群众，幸好没让场面乱了套。

“周围没信号！”不知是谁大喊。

随即麻雀不顾身孕的展翅飞起，飞到了半空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精灵男抱起病情垂危的小女孩走到马路边，等闪着红灯的救护车一来立马把她送了上去。

至于农场主，他则依然跪在原地追悔莫及，望着那颗腐烂的苹果痛心疾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骂自己不是个好父亲、不仅自私贪婪而且最终还导致害了女儿。精灵男等不及看他在那里顿足捶胸，一把搀起精神失控的他也登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呼啸着开走，与此同时群众哗然地散开。但见露天摊位上的每颗苹果，都从里面爬出一条一条浓黄色的烂苹果黄曲虫。它们噼里啪啦地自摊位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停留，快速地爬进树林里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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