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人的“劳热”
这几年结识了一些潮汕朋友，春节过后他们几次打电话邀我去他们家乡“劳热”，几次谢绝，最后还是盛情难却。搭上了回潮州“劳热”朋友的车，到那里去了解和体会潮汕人独具特色的文化，看看潮汕人对祖先的虔诚，凑凑潮汕人“劳热”的热闹。
所谓“劳热，简明说就是潮汕人一年一度的集体祭祀神明的狂欢节，是潮汕的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潮汕方言中，“劳热”代替了热闹一词。这个有着千年历史文化的民俗活动一直深受潮汕人的热捧。
车子直接驶上了广清高速，取了过路卡，就算踏上了潮汕“劳热”之旅。同行的还有一位特意从沈阳回乡劳热的潮汕人，知道我是特意去体验潮讪文化的东北人，有一种他乡遇老乡的亲近感，他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大潮汕地区位于祖国南疆，自然条件优越，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地肥沃，有绵长的海岸线，真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些优越的先天条件及先民的智慧和创造力，承先启后形成了潮汕独具个性的经济文化和社会风貌。除了中化民族的共性文化特色之外，潮汕也有自已的个性，方言、戏剧、音乐、菜系、功夫茶、工艺品、民俗风情和人文心态。拜神在潮汕地区尤为普及，对祖先及神明的敬仰，是中原文化南迁到这片沿海土地所遗留的文化基因。一整个正月里，潮汕地区大到市区，小至乡村祠堂，都在酝酿着一年一度的集体祭祀神明的狂欢节，俗称“劳热”。人们用游神赛会的形式庆祝丰收年，并表达对新年新气象祈求风调雨顺的美好愿望，所敬奉的神明各地都不相同，有“营妈祖”，有“营老爷”等等。这样的活动，往往比过春节还要重要，嫁到外村或外地的姑娘也要在这一天回来拜谒先祖。不少远在他乡的潮州人，无论在外多忙，也要赶回来参加祭拜，有的还要迎接老爷的神位，到他们工作生活的城市供奉。凡潮汕人的家里或店铺都设有供奉先租的神龛或圣位，无论国内国外，每逢初一、十五也都要祭拜。祭拜先祖这一传统，一代一代，代代相传，加深了潮汕人对祖先的敬仰和崇拜，丰富了人们的精神和生活，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交流。
一路说着唠着，我乘坐的车子两个人轮流开，也要6个多小时，才到了我要来的潮安县金石镇古楼村。车子到的时候，马路边的路灯和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早已亮了，把整个村子照得红彤彤的，家家还都沉浸在正月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大人们都在准备着明天“拜老爷”、“营妈祖”的供品，被选中参加拿大旗、敲铜锣营老爷队伍的靓男俊女正穿着漂亮的服饰一遍一遍地试来试去，老人和小孩有的在床上、有的在地上的泡沫垫子上玩着一元钱的“赌博”，个个脸上都挂着开心的微笑。在潮汕很多乡村里，都会把每一年的某一天或两三天（多在正月里），定为“劳热”的日子。在这一天，是全年中乡村里最热闹的时候，由乡村长辈（或老人组）组织，在村里摆设“神前”祭拜先祖，祈祷来年生意兴隆、添子进孙、阖家平安。而“劳热”乡里的各人家则会宴请亲朋好友，一起聚餐为乐，场面甚是喜庆。按照当地政府的安排这个村正月二十要拜妈祖，因为这个村主要都是林姓后裔。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八的晚上了。吃过晚饭，朋友约我出去走走。这个村子和潮州的其它村镇没有什么两样，有的出去打工、有的出去做老板、有的留在村里开个小厂或者说作坊。他们的足迹遍及国内国外、天南海北、各行各业。唯有春节才回来小住空闲了一年的小楼，然后又各奔西东，小楼门的钥匙有的留给了留守的老人，有的留给了亲朋好友，他们在外面赚到钱，无论多少，也要在家乡盖上一栋象样的房子，哪怕是一直空着，在潮汕地区这样的人家很多。走在村中的水泥路面上，看着沿路个个电柱灯笼高挂，家家门口结彩张灯，户户窗棂彩星闪烁，好一派祥和安乐的景象。来到的村子祠堂前，看到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厅堂雕梁画栋，栩栩如生、搭梁悬柱，构造了一个放置神像的“神前”，用饰物装饰得满堂喜庆。
正月十九早早吃过晚饭，大人小孩都急着抢先沐浴更衣，一泡茶还没有喝完，就听到祠堂方向劈啪劈啪的鞭炮声响个不停，朋友告诉我拜老爷开始了。朋友的儿子挑着早已准备好的祭品，我和朋友跟在后面，也急急的赶了过去。看到祠堂前面广场上摆起了一排排长条桌，家家户户都已把颇具潮州特色的卤鹅、卤鸭、卤肉、蒸鱼、红桃粿等各色祭品盛放于红盘里整齐供奉于上面，随来随拜，随拜随走。殿内神前每家每户男女主人焚香膜拜、添灯油、求签…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入乡随俗，我也焚香跪拜妈祖。祠堂旁安放贴着金箔纸钱、金元宝的围栏内很快就装满了，祠堂工作人员一次次清理；广场池塘旁新扎起鞭炮架子上面一挂挂大地红这家放完，另一家燃，鞭炮声响个不停；祠堂对面戏台上的潮戏也已经开锣，演戏酬神，我也坐下来认真听听，一句半句，基本听不懂；祠堂空地上卖小吃的、卖小孩玩具的、卖祭品的也一应俱全。鞭炮声、小贩的叫卖声、潮戏独具的韵味和在一起，传遍了村中的各个角落。拜祖从十九的晚上开始一直延续到第二天的上午。
从第二天中午开始，村中预先挑选的八个大小伙子在祠堂将“天后圣母”请上神轿，由几十个靓男俊女组成的标旗、仪仗队的靓女们扛着用青竹挑起的大横幅，仪仗上刺锈着合寨平安、大展宏图、马到功成、一帆风顺、五福临门、风调雨顺、人财兴旺、利达三江、吉祥如意、招财进宝……醒狮、大锣鼓、潮乐队等作为前导，开始了“游神“。
说到游神，可以说这是潮汕大地上固有的一种传统的土神祭祀活动。在潮汕，人们把这种形式的节日庆典称为“营老爷”，在“劳热”的这一天，“营老爷”是必不可少的形式，可谓风雨无阻，年年如一。老爷要巡遍村中各主要道路，大人小孩也必须等待游神经过，每家每户祭拜许愿，祈求来年顺利，主要街道鞭炮不断，场面恢弘。潮汕的老百姓，自古以来信奉的神很多，村村都有神庙，尤其是平原较大的村庄和市镇，神庙就更多了。神庙中供奉的神偶，大多是木头雕刻，大的比人体还要大，漆上金彩，小的只有一两尺甚至只有几寸高，脸手和衣着都是油漆的。神庙，潮俗统称为“老爷宫”。大的有厅殿天井，天井两边还有“龙虎”壁塑，檐角与庙脊还有各种图案塑刻或嵌瓷龙凤或鲤鱼、人物、戏出等等装饰。小庙只有小屋宽，中有神龛供桌。还有更小的只有一个模型式的小宫，里面置小型神偶，人在外面祈拜。“营老爷”的“营”，也是潮州方言词，起源于对土地崇拜，而土地崇拜导致土神的产生，土神的产生自然就有了“营老爷”这样的庆典。对土神的祭祀，有两种性质——一种出于对所耕种的土地的崇拜，是对土地上生长五谷，供给人们食粮的报德；一种出于对所定居的土地的崇拜，是对土地营建乡邑，保护人门安居的感恩。土神的祭祀而称作“营老爷”，是因为祭祀过程，必有土神巡土安境的仪式。
照潮汕人通常的说法，“营老爷”分“文营”和“武营”两种。在最基层的乡里，“文营”的做法是在祭祀仪式过后，将“老爷”请上神轿，由选定的丁壮抬着，仪仗鼓乐前导，巡遍社区的每一条巷子，再绕社区的边界游行一圈，回到“神前”；而“武营”的做法，则是祭祀仪式过后，要先用红布将神像捆紧在神轿上，做好疾跑的准备。“营老爷”开始，各条巷子的巷头都燃起篝火，丁壮们抬起神像，飞奔来到篝火前，用力把神座举到头上，纵身跳过火堆，跑过小巷。跑完村里的巷子，又跑出田洋，抬着老爷巡游村界，回到神厂。潮汕人把这种做法叫做“走老爷”——潮州话的走，是跑的意思，这也是一个保留着古义的方言词。不管是“文营”还是“武营”，其原始意义，都在净土驱邪。有人会说“营老爷”是一种迷信活动，的确，“营老爷”可以说是一种宗教仪式，在它的背后无可厚非的存在一些迷信因素。解放后破除迷信，各庙神偶被焚毁，庙宇也作别用或拆除。但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很多乡村的一些旧庙作为文物保护，重新修建，成为当地景点，而“宫中”的香火也应运兴盛起来。乡民也借此有所寄托，再说供奉神灵也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可以使日常劳作所累得以舒缓。更进一步来说，“营老爷”这种宗教仪式除了充分展示各乡各里在正月的观赏和娱乐的性质，而且实际上也有着整顿乡里秩序、强化乡里治理的功能。所以，在潮汕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营老爷”在很多乡村盛行，除了使过年的喜庆气氛增色不少，更重要的是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让我们对传统会有更深的了解，更多的思考！但我更多的理解是孝道！是感恩！正是我们当下所缺乏的，潮汕人做到了。看看当今富豪排名，有多少是潮汕人？生者对先人孝敬，先人对生者护佑，以此循环往复。
走在天后圣母圣驾出游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小伙子，手中拿着火机负责点燃早已挂在路边架子上的鞭炮，边走边点，所到之处，花开长空、撼天动地、震耳欲聋。迎神的香烛和爆竹的硝烟久久都不愿散去，整个村庄的上空，好似片片雾蔼、团团祥云、朵朵瑞气。没有被选进游神队伍的靓男俊女和爱凑热闹的小孩，边走边加入进来，跟在队伍的后面，不时的央求哥哥姐姐给他们替换一下。游神队伍越走越长，可谓是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前队刚刚拐到村中最宽的一条马路，村委会前摆的鞭炮阵就炸起来了，只见在前面点炮的几个小伙子在鞭炮阵中上下翻飞、身手敏捷，穿梭点炮，好不壮观。舞狮子的几个年轻人在队伍中最为活跃，最为卖力，前前后后，跑跑跳跳，到了人多的地方，总要舞一场，舞起了过年的喜庆，舞起了红红火火的日子，舞起了丰富多彩的生活，舞起了一年的希望。他们就像过年餐桌上的一道可口的佳肴，一道靓丽的风景，给人们带来了快乐，使年味更加浓郁，大人小孩围前围后看个不够。村民们享受着这欢乐的场面、享受着这红火的日子、享受着这甜蜜的生活。天后圣母圣驾出游队伍要经过村子的主要街道，走走停停，吹吹打打，舞舞跳跳，怎么也要4个小时，到了晚上要把天后圣母恭送回祠堂。至此拜神、游神才告一段落，而后续的庆典活动也将陆续登场，包括锦标锣鼓弦乐游行、高桩舞狮虎、灯谜活动、烟花表演等等。
“劳热”，这富含潮汕文化韵味的活动，将潮汕千年历史民俗文化演绎得淋漓尽致，我被潮汕人的民俗文化所震撼、被潮汕人对祖先的孝道所感动、被潮汕人团结奋进所激励！
朋友意犹未尽，约我去其它村走走看看，由于我还有其它事，当天晚上搭上了回广州的动车。
再见了，潮汕！
2015-3-20于广州
相关专题：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