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

黑夜轻轻移去，薄薄的晨雾渐渐浮起，笼着校园沉沉的静寂和郊野静静的奇异的神秘。

校外小河边，一两声秋虫的低鸣，半明半暗中，平静的水面上漫着徐徐的蒸汽，四周是一片沉睡的梦，泛着深秋悲凉中的孤寂。

幽静。孤寂。一片凉意。

忽然，一阵笛声起，仿佛来自山中深深的谷底，清远悠悠；又似一位游子弹出的动情的思乡曲，委婉缠恋，如泣如诉；仿佛山顶流下的一股清泉，然而那叮咚的乐声中却未有欢快的音韵，只有与坚石阻挡冲突后的痛苦的呻吟声，亟待大海母亲般的安慰和爱抚。笛声悠悠，在静寂的清晨更趋清脆悦耳动听，恰似人在似醒未醒之际从耳边飘来的二泉映月。

声起处，一位青年独坐，悠闲地吹着笛子，水中映出他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周围一片静谧，仿佛在静静地垂首谛听着那笛声优美的神韵，仿佛合着那缠婉的笛声同情地无声泪流。悠悠的笛声在河边草地上吹起，似在无际的荒野沙漠上空飘荡，空旷中，唯有它驼铃般的音韵在流。

“好优雅的曲子？”

不知何时又一位年轻人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他似乎未听到问话，神思仍然附着自己的曲子的音律，于遥远处漂游。

“不怕惊起别人沉睡的梦？”

仿佛他的思绪刚从遥远处回到眼前，他转身，打量着这位年轻人：头发应景被打湿，可身的运动服打扮出一个潇洒活泼的青年，鞋子上满是草尖露水留下的痕迹。

“你是---？”

“如果我的欣赏力还不错的话，”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说道，“悠扬的歌声中掺杂着悲凉，似小河清流自山上潺潺流下，为何却听不出欢快的歌音，似一位游子站在江边翘首回望乡关处，信手弹出的一曲乡愁，莫非你心中有苦恼，徘徊不定？”

“这个----”

“言为心声，曲为心歌。阳春白雪，下里巴歌，自有其难以融合的神韵。”

凉意冻红的脸又加了一层红晕，一种被人说穿的恼怒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恰似赤裸裸地被人妄加评说的耻辱感，立即涌上来，他想发火。

已经好长时间了，他心情沉闷不已，一种难以名状的苦痛不时地缠绕着他，他似乎在经受着一种焦灼的煎熬，一种被压抑般的失意的苦痛感。想哭却难以哭出来。往昔的梦想都肥皂泡般地破灭了，而今那梦的残骸不时地萦绕着他的心，这些残骸如同一个个残碎的童话，凌乱地散碎在他的苦痛的海洋里。

他常常独自吹着笛子，徘徊在无人之处，悠悠的笛声，把他的思绪带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乡，如今他很希望母亲能够再能安慰他，如同小时候在外受了欺侮，回家后母亲会抚着他的头安慰一样，然而家乡离此千里之遥又怎么可能？苦闷无法排解，只有笛声伴着他苦行，他开始变得暴怒了，时常为着一件小事发火。

今天，他真的被激怒了，他只希望以笛声排解，但是他并不希望别人看出他苦痛的心。可是看到年轻人温和的善意的表情它不仅又平静下来。

“我为什么对他发火呢？就因为自尊？”他心中自语，停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假如一条清清的小溪，它在向往着前边路途的鲜花的芳香和大海宽阔的胸怀，然而一个个林立的石块，一条条天然的沟壑紧紧地固着着他的行程，本是欢欣地游下，作着前行的梦，而最终却是于山阻石挡和土壤的吸允后于无声的呻吟中败亡，你不觉得它悲哀吗？”

“可悲的不是小溪在前行的奉献搏击中枯干，而是在难越的石块面前痛苦流涕而无声地倒下去，或是化作死寂的腐朽和河塘。”

“小河的追求本是完美的，可是为什么你追求美的，而丑的却时常迎在路上呢？”

“也许人生本就如此，你希望前程平安，然而挫折却在你出门前早已潜藏在你的门口，那么能因为一出门就摔个跟头，就取消这次前行吗？”

“一路的失望会使他后悔而沉沦的。”

“偶然的挫折，会给人以善意的馈赠的！正如一只鸟儿，偶然的一次跌落就不再飞行了吗？只能增加它再次飞行的渴望和谨慎。希望破灭可以重新酝酿，散碎的童话可以重新编织。”

“希望破灭可以重新酝酿，散碎的童话可以重新编织。”

他重复着说了一遍，思考着他的含意。

一阵沉默，只有天空无声地吐着亮色。

“朋友你的笛声好优雅，我还想听一听好吗？”年轻人笑着说。

“谢谢。”

他拿起笛子，吹了起来，笛声又飘在空中，音瘦然而婉转，似蛇行山路，辗转曲折，那笛声飘扬远处，附和着缠绵的晨雾，有时似大河奔流，有时似小泉叮咚，有时悠扬婉转，有时低鸣默发，似激情酝酿。笛子吹出的乐曲似乎没有了先前的悲凉哀婉，早已融入了明快的节奏，欢快流畅，似一首新生的歌，催人进发，鼓帆前进，它将惊醒校园沉睡的梦。

校园里开始躁动，操场上已经有了活动的身影。东方朝日的曦辉已经撒向原野，照着校园中间倪伦河边的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走着，伴着欢快的笛声，那笛声悠扬婉转，飘在校园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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