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一个混蛋该受什么惩罚吗?
那就是一生孤独,死后也没有人给他收尸。(前言)
烟雾在空气里飘荡,烟灰缸里堆满了烟把,一根接着一根机械的抽着,一动不动的斜靠在沙发上。
脸上没有表情,双眼无神,两腮却有些发红,这是伏特加的后劲刚上来。
门窗紧闭,夕阳的暖光照不进阴暗的房子,冰凉的家具和潮湿的空气,散发出某种霉菌的气味。
这就是我的生活,像一只躲在下水道的老鼠,终日不见阳光。
一个近四十岁还没有结婚生子的男人,不是事业成功的人士,就是像我这样无能的混蛋。
当然那些生理缺陷,和心理变态都不算。
你可能现在已经在想我长得有多么丑,不,也许我不算丑。
在十多年前,我也留一头长发,穿最时尚的黑色皮衣。
我在某一乐队主唱,昏暗的空间里,暧昧的灯光闪闪烁烁,燥热的空气扭曲了我的嘶吼,我们是一支叫做“精神异常”的摇滚乐队。
最后,阿文上了阿武的女人,嗑药又死了一个,我们乐队就解散了。
在那段日子,我见识到这个纸醉金迷的都市,每夜都会有女人被迷迷糊糊的带到卫生间,酒精和毒品吞噬着燥热的身体,喘息,呕吐,这些声音令人厌倦。
他们互相搂着肩膀,拉着对方的手,身体热烈的摩擦,这个都市糜烂在酒精里,每个夜晚都是一次孤独的逃避。
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呆坐一夜,第一次,就抽了一整包烟。
有时候我一个人坐在街道的一角,不时有情侣,和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朋友走过。
夜晚空气冰凉,寒风吹过时,似乎将寒意吹进了我的骨头里。
二十几年,我都在稀里糊涂中度过,没有什么值得记叙。
小学的,高中的同学陆续的开始结婚,有的已经有了孩子。
有时候不得不去参加婚礼,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挤出陌生的笑容。事实上,我已经快忘了怎么笑出来。
我看着这些曾经一起度过某段岁月的故人,心里也会有衷心的祝福,他们幸福的模样感化了我可怜的自尊心,此时,我是一场婚礼中赤子之心的过客。
真挚的笑容让我似乎有了许多活力,一杯接着一杯的白酒,火辣辣的,灌进胃里。
后来,这样的事情我经历的多了,听说我曾经喜欢过那个人也结婚了,在某个一线城市。
我始终没有酿造出一场悲伤的情绪,我背过身,只是落寞的笑。
一场纠缠就此宣告终结,没有悲痛,和歇斯底里。
一夜无话,我依旧在伏特加浓厚的香醇里醉生梦死,每个夜晚我都死一次,白天又活过来。
从我参加第一场婚礼时,我就爱上了酒精的味道,也许是因为我天生就喜欢堕落的东西。
那一觉我睡十分的充足,醒来后突然顿悟,我发觉自己已经快要三十岁了。
三十年的光阴好似流水,从我指间穿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开始感到生命是可耻的,我的生活堕落又不堪入目,我像一个丧失了生活能力的废人。
这十年我一个人住在这套房子,没有访客,没有妓女来过。有时候感到无聊,就学着电视里的角色说话,我一个人说话的时候不多,所以常常会觉得那是别人的声音。
有时候,外边的阳光很好,孩子们聚在一起嬉闹,我也会打开窗子,然后就坐在窗前。
我会想起我小的时候,在脑海里想象我也像他们一样玩闹,所以我就常常这样呆坐一个下午。
我的生活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颜色和味道。但我却感受到身体成长,灵魂正在快速的老去。
三十一岁的时候,房子里来了第一个访客,一条黑色的流浪狗,拉布拉多的串子,一个被人遗弃的东西。
于是我有了第一个朋友,虽然我听不懂它的语言,它也不明白我的语言,但我对它说话,它会汪汪的叫。
这里开始像一个家,总算有所回应,不再是寂静和沉默。
我是一个混蛋,让它陪着我一起喝酒。它也喜欢酒的味道,有时它为了找酒把家里翻得一团糟,一旦我把啤酒倒进它的饭盆里,它就高兴的呜呜叫。
黑子来了以后,我说话的时候也多了,有些心事我就不用憋在心里。
每当我对它说话时,它总是对我摇着尾巴,眼睛认真的看着我,它专注的表情让我心里感到很多安慰。
有时候,我会带它出去散步,我们两个走在夕阳里,走在柔软的海滩上。
在哪里留下一串串的脚印,我们步伐轻快,心情开朗,它跟着我亦步亦趋。
有时候走的累了,我就坐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上,黑子依偎在我的怀里,我看到美丽夕阳映红了半边天,看着看着,就又觉得有点伤感。
也许,是我太多愁善感。当黑子看到我失落的表情它就会呜呜的叫着,然后伸出舌头讨好的舔着我的手臂,我就用另一只手温柔的挲摩着它头上乌亮的毛发。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过了六年,我已经37岁了,而它,陪着我度过了它生命中大多的岁月。
黑子在快七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公主,洁白的雪橇看起来高贵又大方。它第一次为了一只母狗不听我的告诫,没想到它这个年纪还会有轰轰烈烈的爱情。
每次雪橇的主人,提着棍子追的黑子仓皇逃窜,它就跑回来躲在我的身后,将我推出去给人家道歉。
那天晚上我忍无可忍就惩罚了它,我剥夺了它喝啤酒的权利,酒精的气味诱惑着它,它呜呜的叫着,我狠下心没有理他。
第二天,黑子被偷狗的人打了毒针,虽然被我发现了,但到医院的时候,它已经咽了气。
在路上时,它呜咽着,声音十分的悲凉。它的眼中含着泪水,认真的看着我,它似乎明白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也许它想再多看我一眼,也许,它想记住我的模样。
它舍不得我,它知道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它舍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它不愿我脸上是失落的神情。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留下一次泪水,可是这次我忍不住的啜泣着,眼泪鼓鼓的往出涌。我就像一只失去崽子的母狼,绝望的哀嚎声卡在我的喉咙里,我深沉的呜咽着。
那个留着络腮胡的出租车司机也落了泪,到了医院门口,他车费没收就将车开走了。
然而,黑子始终没能再睁开眼睛,我就那样抱着它,走回了我们的家。
那天并没有下雨,那天阳光明媚。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七年来,形影不离陪伴我的黑子。
它绝望悲伤的眼神刻在了我的记忆里,它一定在想,我孤独失落的时候,再也没有安慰,再也没有它陪着。
晚上,我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我坐在沙发上一根一根的吸烟。直到天色发白,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头,我才觉得身体困乏,一瞬间,就疲惫到无以复加。
我沉沉的睡去,梦中我和黑子还在沙滩上跑步,夕阳依旧那么美丽……
两天后我从床上爬起来,我呼唤黑子,它没有回应,房子寂静无声,我也沉默。
下午那只雪橇的女主人来找我,她的狗已经两天没有吃喝,精神萎靡,像丢了魂魄一样。
我就陪她去看,当我走到那只母狗身旁时,它猛然抬起头看我,它的身体消瘦了,眼神忧郁、疲惫。
它闻见了黑子的气味,它认出我是黑子的主人,它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湿润了,似乎里面闪耀着点点星光。
我走过去,像抚摸黑子那样摸着它的头,轻轻的,温柔的安慰着它,它呜呜的叫着。它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我又轻轻抚摸它的肚子,它也毫不抗拒。
我走后它就开始吃东西了,它似乎明白肚子里有它和黑子的崽子,母爱的天性使它为了孩子选择健康的生活。
黑子走了以后,我又成了一个人,房间更加寂静,我也变得更加沉默。
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却依然是一个人。我不再想找个女人结婚了,也不再想找个知己千杯醉了,我就想这样静静的走完这一生。
我去看了看将我扫地出门的父母,见了见曾经相识的故人,我回到我的房子时,又觉得自己老了一些。
年轻的时候我总是嗤笑很多东西,认为它们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也嗤笑过很多的感情,认为它们没有尊重与理解。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扇心门里还有一扇,我把自己关在那样的小房子里,孤独笼罩着我,最后,终于无法逃离。
我这一生过得不好。
宿命好像注定了我此生孤独,我在人潮汹涌的都市里感到落寞,在乡镇夜晚的凉风里也感到落寞。
我只能不断的抽烟,不断的喝酒,烟酒能使我的身体沉沦,而我的灵魂却更加的孤独。
我一个人走过那片海滩,某一处也许还存有黑子的脚印,但我知道它再也无法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坐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夕阳的红光洒在我的身上,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吸烟,又想起黑子还在的那些日子。
冬天到了,屋子里也更加的寒冷,冬至那一天,雪橇的主人为我送来一碗饺子,我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香的大肉饺子了。
黑子的孩子也出生了,生了七个小崽子,有一个小家伙全身黑色,和黑子很像。
雪橇的主人说送我一只,我拒绝了。
我想歇一歇,我累了。
写的好棒啊
谢谢,第一次写,太鼓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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