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房舍旁横过的路,昔时布满青草的泥土路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坚硬的水泥塑成的路。静静伫立着,不经意中呆了,路似有些不正常了,竟渐渐偏斜起来。
径直走了过去,用手摩挲着,用脚使劲跺了跺,路还是路,只是模样与先前不同了。路兴许是修了很长时间,记不大清了,隐约记得那时工人破了土动了工,在村民们的幽怨眼神中——路修成了。
在记忆深处,路还是那条路,那条散发这野草芳香的浓厚泥味儿的路。那时我幼时记忆的负载,是我唯一寄托的归属。某日的雷雨大作,让梦中惊醒的我扶额坐起,掀开帘子往外窥探,夜深的黑,只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划过天际扑倒在路上,无声的融入泥土,无息般逝去。起身亮了灯,动作处处小心,唯恐惊扰了妻子,见妻子翻过身继续熟睡便安下了心思。伸向烟盒里随意抽了支烟,带着火星插入口中,喷出迷乱的烟雾勾勒出层层画面,仰头思索着路的光景。
路,伴着千载百代的时间流逝,迎着一代代新婴降生,携着日晨星辉刻满岁月沧桑,既虽如此也抵不过无声流逝和莫名悲叹。上个月听闻上面要派人修路,这可引起了一村子的骚动,老一辈人自然是不情愿的。虽然修了路生活行动也方便了许多,但也算是违背了上辈人对这辈人默默叮嘱,在他们的思想里这简直是有违祖先的训诫。更有甚者,一些人后来竟致书到政府,这个自然没能见效。兴许是苍天也怜悯这些虽穷志坚的人家,于是一连下了长达二十多天的雨。起身掐灭烟头,卧下隐隐闭上双眼。
次日轮日徐徐升起,雨水湿润了泥土,野草显得妖娆,在阳光中随风摇曳,风姿绰约。雨,滋润了土,那深深的厚,厚厚的爱,爱的沉寂。它的存在,昭示着生命的律动。它坚韧,不为外界所影响,在自己的世界里暗暗成长。它耿直,像亲人般陪同着一代又一代人守着山水,念着清溪流水的潺潺,引领人们走向另一个黎明。父亲是很信得过路的,也经常拿鲁先生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话挂在嘴边,以路的品性拿捏自己,用路的特征衡量自己的为人。在他的世界里,我是远远及不上路的,他是它的开拓者也是守护者。一年年的逝去,他也终于撑不住了,在大雨冲刷泥土即将停罢时,他终于得到了心灵上的慰藉,随着一丝雨汽,也飘飘走了。父亲的话时而响在耳畔,绵绵不绝中度过了数不尽的日夜,捧一方泥土挥洒热泪,看路的变迁,沉默地笑了。
之后在外面打拼的日子很苦,屡屡碰壁让我开始失去对生活的信心,站在楼台俯瞰脚下城市的灯红酒绿,无奈悲叹自己不知不觉已陷入逃不出的漩涡,自己愈是用力挣扎便陷得愈深。父亲说那是心灵的挣扎,就好像路一样,最终是免不了被修的命运。有些时候我们并不能改变它但也不要试图去改变,生命的轨迹在开始便注定结束,没有永久的开始只有瞬间的结束,容不得犹豫容不得退让,这是万物节律也是路的命运。不禁,泪湿润了眼眶,梦见了父亲念着家门口的路,又陷入沉默的哭声中。
返回故乡,捂着胸口仅存丝丝热气的记忆寻着路的气息。路变了,人也散了,应了那句曲终人散的老话。踩着荒草垫着稀土拜访父亲,父亲的墓碑长满了草字迹斑斑,像这路物是人非。想也是,父亲的一生与路有关,命也应是一样的。在人生旅程中,路是文化的溯源,是发展进程的标识,是沧海历史的载体。一个个默默脚印应了多少承诺,洒落了多少汗水,镌刻了多少岁月伤痕。没有华丽修饰,白净得像莲,深深扎根于泥沼中。
站在水泥路上,凭着地势高低眺望远处,瞬时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留下泛泛空白。流水随岸赋形,潺潺声已没了昔时的自然,草也没了该有色泽,他们早被外界力量所支配,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疏远了自然,成了没有生气的物什。可笑呵,物什也开始放声大笑;沉默呵,物什也沉默了。昔时的泥味儿,现在的物什,现代路的修筑也不知是怎么了,渐渐倾斜,似乎在呵斥着对人们的不满。在漫漫长路中,我们总是在追寻光芒,却不知无力的索取使得光芒越来越弱,最后几近不见。
不错,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