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蝉
杨易初姓名学/文
石城这个地方,不乏有各种的动静与声音,走在街上,躲在屋里,你都会不乏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是那些不知有何处迁来石城的蝉的叫声,的确与众不同,给你的感觉就像,你走着走着,突然有人叫你很久没人叫过的你的绰号。
先是一惊,原来是蝉的叫声!我循声望去,路边种满了一颗颗宛如高高木桩子似的法国梧桐,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们头被人齐脖锯去,现在的“头”滑稽的像是三毛,上没有几片儿叶子。每棵树的身上还吊着输液袋子,或许是因为它们从鬼才知道的地方移过来,生了病?也许是来到这里水土不服?我却找不到那只蝉,它太会隐藏了,甚至连那些蝉鸣如沸的旧时光,也一起藏得无影无踪。
我站在树下听,确实是有一只蝉在叫,叫声尖锐,急促,烦躁。看来迁来石城的蝉,似乎也有了石城人的属性,和乡下的蝉已经大有不同了,没有了群蝉起鸣的自在和从容,多了焦灼和惶恐,那歇斯底里的鸣叫,更接近一个人孤立无助的号啕。蝉叫一声急过一声,我的心一阵阵收紧。
天色渐晚,法桐树对面的政府招待所亮起了缤纷的灯光。饭店和休闲会所、以及歌厅前,各色车辆如植物上的蚜虫蛹般在蠕动,最后停住,一群群的人衣着光鲜地走出来或走进去。有时候,人真的很像蝉,但蝉视乎从不愿意像人。
说起蝉,为了三个月的光明, 它要从三年中的黑暗脱变,这就是蝉的一生。我环顾四周,没有泥土,只有水泥地与柏油路,周围连寸草也难以长出来。蝉蛹从哪里能破土而出?这只蝉来自哪里呢?只有乡村,我料定这是一只迁来石城的蝉。或许是它正趴在哪个农民的机动车上刚刚脱掉身上的蝉蜕,一大早的就被拉进了石城来。太阳出来了,等它会叫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迷失了,它不但找不到了家,而且也找不到能传种接代的地方了以及同类。它眼前的世界,和它的故乡,没有一丝吻合。于是,它像个迷路的孩子,尖厉地叫起来。或许是在哭?
不知何时,法桐树下站满了人,和我一样,尽管看不见那只蝉,还是奋力地仰着头。我知道,不只是蝉,还有大片与蝉鸣相关的时光,引得他们翘望。在人前,他们可能是领导、白领、精英,但在蝉鸣下,他们变回虔诚的膜拜者。
瞬间我真的以为,我们都是那只误入城市的蝉,那遗失的蝉蜕和蝉鸣,是故土的亲人和乡音。
我想起我逝去已久的父亲,他一直埋在老家的田地里。那里能种地,我的祖辈们也在那里种着自己的人生。虽说没有土地我们也可以生存,但是我却找不到我百年后埋我的地方。于是,我觉得自己更像是这只尖叫的蝉了。
我们寄住在高高的钢筋混凝土搭建的格子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一寸土地来作为给及自己生命的源泉。如果说这看上去牢固的钢筋混凝土格子是家,是今生;那我们拿什么承载我们的来世呢?
蝉的叫声忽地停住,一只蝉就这样销声匿迹。它能找到回家的路吗?或许它太会隐藏了,但是如果连自己都找不到,该是怎样的悲伤啊!
人群慢慢地散去,在城里,每人都有个家等着他回去。我羡慕起父亲来,村庄里有个家是他的今生,田地里还有个家,那是他的来世。
我揉揉酸痛的脖子,想想那只消失的无影无终的蝉。又看了一眼哪些可怜的法桐,它们其实也一样,这里不合适它们生存,这里真的不合适它们。
人和它们一样,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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