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读了鲁迅的《故乡》,对大海中贝壳的向往便沉淀在记忆的长河,尽管更多的向往纷自踏来,积压在它的上面。
上师范后,常和室友跑到几里外的一条小河旁,侃南聊北,述说着彼此的迷惘和热望,还有以往。那是河水起着微澜的黄昏,我和慧静静地欣赏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眼睛泻满遥远的遐想。慧突然说,友从海边的一个城市归来,给她稍回各式各样的贝壳。梦想已成为现实的喜悦充盈身心。我拉住慧的手。一定要她分给我一个,让我感受一下温柔海风蕴孕的诗之精灵,给我的希望抹上些绚丽的色彩。她忍痛割爱般地没有表态,我看出她的不舍,也有了不忍,就有些不甘心地抛诸脑后。
又是一个新学期开始,我满面灰尘地走进寢室,骤然发现床上放着三个颜色不一,大小各异,形状不同的贝壳,发着炫目的光泽,静静地立在那儿。我被丝丝柔情牵系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竟有说不出的感动。再见慧,只是一味地笑。
弹指一手间,岁月已拉我工作了几年,为了生活,疲于奔命地劳碌着,先前的同学渐渐音信全无。
影高考结束后,铁了心要去海边游玩。不久,便只身一人前往美丽的大连。而我闲闷无处诉,常常彳亍在路与路之间。这个夕阳将落未落的黄昏,影的身影进入视野,我镇定了思绪,迎向她……
刚到家,她便欣喜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袋子的东西一边说:“这是我渴望多年的东西。”我定睛一看,竟是五颜六色的贝壳,望着她乐此不倦的神情,听着她叙说的我触摸不到的人事疏密,恍若隔世,而这些贝壳,使鲁迅先生和慧的神往我的梦想重叠在一起,在脑海浮沉着。可是,由于我的淡忘和疏忽,三只贝壳早已丢失无踪迹。我的心忽地被烙疼了。
影还正在津津乐道着同伴们,并倒出贝壳,用手一一抚摸着,就像我曾经抚摸那三只贝壳一样,一样的神情,一样的举止,一样的梦想。我低头俯视着那一个个快要复活的小精灵,忽地无意识地问:“大海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远远地就有腥味。风起时波涛汹涌,风止时脉脉含情。倒是贝壳,一个个蕴含着道不明的诗意。”又是“诗意”,而我曾经的“诗意”,现今只有“哲理”了。我从里面拾拣出一个纯白的伞形的贝壳,略带乞求地对影说:“给我一个吧,就这一个,连同你的诗意。”
影看着我的眼睛,爽快地点点头,我紧握住,仿佛又握住了曾经鲜活的东西,无论如何,我再也不能把它丢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