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写过短篇小说《霍元甲》,十年后我开始动笔写长篇小说《霍元甲》。
话说清光绪年间,天津静海县有两家人在当地赫赫有名。一家姓霍,当家人名唤作恩第,另一家主事人则叫赵声显,本来都同属秘宗拳派,但两家人都以正宗自持,数十年来互不相让,是以每隔一年都有一场大校比武,以争夺“迷宗正宗”。提起这个“迷宗艺”更是为江湖上所称道,它具有内家拳内避,练精化气,又兼有外家拳的劈打,开张,舒展之态,更以其动作变化丰富而体态灵动,往往令对手眼花缭乱,尚未反应过来,就缴械投降而闻名。两位当家人都生怀绝技,武功原本也就在伯仲之间,所以比武往往都是子侄弟子较量,从中产生优胜者,以继续维系正宗招牌。
这一年,离中秋校场比武也就只剩下不到十天,霍恩第也在抓紧时间教导子侄练武。霍家武功全凭一个快字,眼见霍元和怎么练习都没有领悟到霍家刀的要领,霍恩第于是就亲自下场演练。霍恩第共有子侄十人,他自己有三子分别是,霍元英,霍元甲,霍元武。元甲属于霍恩第二子,在堂兄弟排行中位于第四,十兄弟除了霍元甲以外,个个身强体壮,唯独他长到十七八岁的年龄,还似十五六岁矮小,霍恩第见他从小就体弱多病,怕他习武会辱没霍家名声,所以禁止他练武,平时也就耕作以及读书打发时光。这个时候但见霍恩第或扫或劈或拨或削或掠或奈或斩或突,刀运如风一点都不似接近六旬之人。一套霍家刀打完后,霍恩第让元和与元英相互拆招,自己就在旁边指点。
也就在这个时候却忽听的不远处槐树上传来“簌,簌”两声轻响,声音微弱至极,但霍恩第年轻时奔走在关东道上为客商保镖,耳力何其聪慧,所以听到真真切切。他嘴上似乎在教育自己的子侄,手中却暗藏石子,说道:“你们切记武林当中,最忌讳的就是偷看别派练武,这乃是江湖禁忌之一……”话语未完,手腕使力,那颗随手捡的石粒就破空而去,只听得一声闷哼便有人从树上摔将下来。这人是个少年,莫约有十几岁光景,跌倒在树根后,由于起身过快,又是一个踉跄,看的霍家子第“嗤”的一声,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霍恩第面色如炬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那少年拍拍身上的泥土,并没有答话,转个身,居然一道烟似的跑了。元武心中有气,待要追赶,被霍恩第拦住,说道:“谅他也没有看出我霍家刀的奥秘,随他去吧。”
少年边跑边回头,他生怕霍家人追上来,好在霍家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折腾了这么久,太阳已经逐渐西沉,再往前走,他听得水声淙淙,正感口渴,便寻声来到溪旁,刚伸手入溪,就见水中倒影着一老者,须发苍白但精神矍铄,身穿交领窄袖衣,腰束宽带,腰带除了压着衣领下部以外,还系着右手袖子,却原来手臂缺失。少年猛然抬头,惊喜道:“师父你怎么会在此?”独臂老者道:“叫你去偷看霍家招式,实属未经深思熟虑,为师怕你有误,特出来迎你一下。”
原来这独臂老者姓程名天啸,少年则是他晚年收的入室弟子,名作陈真。程天啸年轻的时候是个有名的主儿,武艺高强但性情孤僻,秉性怪异,形事全凭兴起,二十五年前,听闻霍恩第迷宗艺厉害,千里迢迢来到天津讨教,那一场斗狠,山风呼啸,枯叶飘飞,霍恩第招式灵动,程天啸大开大阔,两人战至八十余回合,都未分胜负,这个时候,霍恩第故意卖个破绽,胸口洞门打开,程天啸见有机乘,当即右手中空直入,不曾想霍恩第猛然一掌打在他手臂上,这招霍恩第腰马合一,脚下厚实,功架端正,发力充足,确实意想不到,从此程天啸右手便残了。这么多年他一直苦苦钻研,就想有一天能报仇。
再说霍恩第教完武艺,跟元英交代了几句,自己就径直的往内堂走,哪知刚走到门口,就见自己的儿媳王云,急匆匆的赶来,到霍恩第跟前几欲哭泣的说道:“公公,俊卿被赵家人抓了。“王云是霍家给元甲包养的童养媳,俊卿则是指的元甲。元甲和赵家三小姐倩男,从小就互生情愫,相互喜欢,这天犹如往常一样,元甲到赵家后门找倩男,却不想恰巧碰到赵声显在教导弟子武艺,当即被抓了起来,赵家送来拜帖,要霍恩第亲自来领人。霍恩第听了十分恼怒骂了一声:“混账东西。”就匆匆进到内堂,王云红着双目,泫然欲泣,但也只得默默跟着公公。这时霍母容色憔悴在内堂来回踱步,见到霍恩第进来,一个箭步跨了出来,欲言又止的说道:“老爷……“满怀期望的等霍恩第拿主意。
当天夜里,赵倩男趁着夜色去探望霍元甲,霍赵两家宿怨颇深,尽管赵声显忌惮霍恩第,但霍元甲也免不了受点皮肉之苦。这是间平时堆柴用的杂物房,已然是深秋,气候已经很凄冷,倩男想想就觉得心痛,于是吩咐侍女小梅准备了点被褥,就往柴房出发。阴森而黑暗的房间角落里,倩男看见蜷伏着一个人,凑近了看,那人双目紧闭,剑眉薄唇,却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霍家四少爷。霍元甲见赵倩男来了,胸中一下就沸腾了起来,但小梅在此,也不敢做过亲密的动作,于是说道:“你来了……“倩男没有言语,蹲了下来,挪近他的身边,把被褥裹在他身上,凄然地望着他,这一刻,两个相爱的人心灵相通,从对方的眸子中都只看到了对方。
次日,霍恩第带着元武元英应邀拜庄,赵声显听报亲自出门迎接,见到霍恩第后,赵声显呵呵笑完两声说道:“霍兄,真是不好意思,有件事情需要你来解决,又劳大驾了。“霍恩第说道:”赵兄又请,我怎敢不来?“赵声显说道:”你赏脸……霍兄……请……“请字刚出口,就用右手抓住霍恩第的肩膀,顺势一带,想给他一个下马威,霍恩第屏住呼吸,腰中使力,身体居然纹丝不动。赵声显见这一手,没有起到震慑作用,于是脚下使出八卦游龙步法,去牵绊霍恩第。霍恩第也不示弱,见招拆招,两人边打边往赵家祠堂走。那是一间宽敞的屋子,青砖壁瓦,钩心斗角,正墙悬挂着列宗列祖牌位,厅两侧立着刀枪剑戟,各人分宾主入座。
赵声显道:”霍兄,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今天请你来,是有件事情请教。“霍恩第明知故问道:“什么事?”赵声显接着说道:“偷窥武功是武林的大忌,如果被抓到了,你认为该怎么处置?”霍恩第问道:“他是左眼看?还是右眼看?”赵声显道:“左眼看怎样?右眼看又怎么样?他双眼都看呢?”霍恩第凌然道:“左眼看挖左眼,右眼看挖右眼,他双眼都看挖心肝。”赵声显猛然道:“多谢指教。”接着对赵震南命令道:“执行。”
只见两个家仆押着霍元甲上来,赵震南拿出明晃晃的刀子,准备就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口子。正在这个时候,元武为了阻止赵震南一越而出,两人就交战在一起。赵声显转身向霍恩第吼道:“霍兄,你说话是不是不算数?”霍恩第骤然起身道:“没有不算数的,但元甲从来没有练过武功,怎么能算武林中人?不能算武林中人,怎么能用武林规矩处置?你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试试他“赵声显断然道:”好。“话音刚落,就见赵震北及几个赵家弟子一拥而上,七八个拳头齐往霍元甲身上招呼。霍元甲被按在地下,拳打脚踢,片刻间便给打得鼻青目肿。这一下赵声显毕竟没话了,一试之下,霍元甲确实不会武功,但为了万一霍元甲还是暂时留在赵家,等校场比武之后,再回到霍家。
时间很快,一年一度的比武如期举行,为了公平起见,两家特意请了有名的武师刘尧做见证。说起刘尧师傅的威远镖局,当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双太极手,不知会过多少绿林好汉,大小对战不下百场,居然没有一场是输过的。首先下场的是霍元武和赵震南。所谓“迷宗三十六,一技天下行。“霍家刀和赵家枪都是一脉相承,关键还是在于两人功力的深厚,阳光照耀之下一个灰影,一个黄影,交相缠斗,甚是激烈,偏偏就在这时,众人只见一白影飘动,居然就在相斗双方中间,以空手夺白刃的手法先后卸掉了两人的兵器,然后随手一抛,霍家刀及赵家枪就斜插入地,犹自晃动。
赵震南大喝:“什么人?”说着须眉戟张,极是恼怒。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夺去兵器,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但见那人是个独臂老翁,头发和胡子全白了,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少年,这两人正是程天啸及其弟子陈真。在这校场上皆都是武林好手,但于这人何时进来,怎么进来的却无人知晓,赵声显心下惊疑不定道:“你是什么人,不请自来有何指教?“
程天啸一阵狞笑,笑完后不屑说道:“迷宗三十六技,我看简直就是笑话。“霍恩第勃然大怒道:“看来阁下是来踢馆的,敢小瞧迷宗艺,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霍家迷宗的厉害。”程天啸说道:“姓霍的,二十五年前,我不是你对手,现在你不是我对手,我不管你霍家迷宗,还是赵家迷宗,两个人一起上吧。”赵声显惩忿窒欲道:“好大的口气,霍兄,我们就联手去贼人。”
两家原本素有隔阂,这一回都暗暗交上劲了,校场上三人斗狠,众人生平未见无不赫然。但实不知道程天啸使的是什么武功,不管霍赵使出什么招式,都能被他轻而易举的破解,在拆十余招,赵声显心中焦躁起来,但见他双手交叉于胸,程天啸知道他接下来就是双手同时击出,这招有个名目叫“收之桑榆”乃迷宗最后三式,上一手叫“失之东隅”比喻开始在这一方面失败了,最后在另一方面取得胜利,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那知谁都没有想的的是,程天啸左手压制住霍恩第,原本费了的右手居然就从袖口窜出,在赵声显尚未打出后半招,就一掌打在他双手上,这一手程天啸用了十层功力,赵声显步伐踉跄,一下子摔在数米开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俯伏在地愤然道:“好一个独臂老人,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程天啸哈哈大笑道:“这叫兵不厌咋。”原来程天啸右臂早已痊愈,这点连陈真都不知晓,他哪里知道自己师父城府极深,为了在这次比武上出其不意的获胜,连他都欺骗了,此时程天啸嘴上虽然说着话,手上招式却不停,接二连三的向霍恩第喂招。霍恩第只觉掌风劲急,呼吸越来越困难,面对程天啸越来越强烈的攻势,眼见很快也就会败下阵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当会儿,但见一人一下跃入战圈,隔离开了霍恩第和程天啸两人,这人出手虚实交错,讯疾敏捷。霍恩第定眼一看,却道是谁?正是那体质瘦弱,面黄多病的霍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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