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眼看就要到了,我们一家人早早地为过年做着准备。老公一趟又一趟地去街上购置吃的东西,我则带着女儿不厌其烦地过着逛超市的瘾。到二十六,屋子里已经林林总总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货。厨房里,清凌凌的大芹菜,红鲜鲜的胡萝卜,水灵灵的辣椒,圆滚滚的土豆和洋葱,一节比一节肥胖的大白藕,各种蔬菜挤满了长长的桌子。冰箱里,卤的油亮油亮的猪肉,煮熟了的肥嘟嘟的母鸡烤鸭,新鲜的牛肉和烤肠,看着就足让人垂涎欲滴。盆子里是我特意做的饺子馅,连萝卜都是用花生油炒过的。每顿饭,都是费尽心思变着花样儿做,一家人围着桌子,看着电视,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屋子。可是只要一静下来,我还会特别怀念小时候过年的情景。
那时候,大年三十是妈妈最忙的一天。整个上午,妈妈和大姐在厨房里忙着炸丸子,她们把事先拌好的各种材料一样一样摆在面前,然后大姐烧火,妈妈在上边掌锅。我们小孩子是不能近前的。但是,不论是炸的萝卜还是莲菜,妈妈总是把炸熟了的丸子端到门口,让猴急猴急的我们先解一下馋。直到一大笸箩丸子炸完,天也过午了。
下午,我们一家人开始围着桌子包饺子了。大姐擀面皮的本领最高,一大坨子面到了她的手里,三下五去二,就变成了长长的面剂子,然后右手稳稳地持刀,左手小心扶着面剂,一下一下,一堆有棱有角的小面块便出现了。接着,小擀面杖在她手心里不停的旋转起来,一张张圆得不能再圆的饺子皮好像变魔术一般,一会儿就摞了寸把高。妹妹不厌其烦的往来于大姐和我们之间负责饺子皮的运送工作。妈妈和二姐都是包饺子的能手,她们的两只手配合的恰到好处,左手拿片,右手无论是夹馅,还是捏饺子,都是一次到位,夹馅不多不少,捏片也不拖泥带水。我呢,是学徒,挺别扭地拿着饺子皮,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有的饺子皮在我手里都变蔫巴了,却怎么也捏不到一块儿。偶尔,也能包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只是不成样子的较多。妈妈也不生气,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给我讲着包饺子的要领。饺子出锅了,我们兄妹几个总是使劲儿吃啊吃啊,看谁能吃到那个包了铜钱的饺子,那他就是家里最有福气的人。有时候,妈妈还会把那个吃了一半的饺子偷偷地放在我或妹妹的碗里,不懂事的我们仍然会兴奋地向哥哥姐姐得意地炫耀一阵子。
等到吃过了饭,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妈妈要把那一大块猪肉切成拳头一样的小块,再放上花椒、大茴等炖汤料在大锅里煮。一切就绪,妈妈总是侧着身子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不停地往灶膛里添柴。那灶膛里的火苗使劲儿地燎着锅底,窜出来的火苗几乎要舔着妈妈的脸。妈妈总是把脸扭向一边,眼睛仍然寸步不离她的灶膛,时刻准备着继续往里边添柴。肉未煮熟,后锅那一满锅热水已经咕嘟咕嘟沸腾了,我们兄妹几个轮流着洗头、洗脚。因为妈妈说,新的一年就要来了,三十晚上好好洗洗,除了能洗掉上一年的晦气,明年还会有一个好收成呢。等到我们几个都洗完了,满屋子的肉味已经飘了很远很远。我和小妹总是乐滋滋地的在厨房周围使劲吸气,让这迷人的味道填满自己的五脏六腑。等妈妈掀开锅盖,用筷子检查肉是否煮熟时,早已陶醉在肉味中的我们还是忍不住跑上前去,贪婪地看上几眼。等到妈妈熄灭了火,我们这几个小馋鬼已经或狼吞虎咽或细嚼慢咽的开始了大比拼,那香香的、酥酥的、滑滑的感觉,至今还令人回味无穷。
最有趣的事情就是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是带着礼物去串亲戚。那时候,走亲访友时带的礼物一般都是用一个像砖块儿那么大的小纸盒子,里边装上满满的点心。那可是无上的美味啊!那一根根炸得焦黄焦黄的果子棍儿,一个个和饺子一模一样的空心儿点心,上面沾满了一颗颗闪着亮光的白糖粒儿,看起来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吃起来更是要多好吃有多好吃。每次过节,家里究竟来了什么客人我已经淡忘,但是,一家人送走客人时我偷偷地跑回屋里,踩着小板凳趴在高桌子沿上,一只手伸进盒子里摸点心的镜头,却深深印在了脑海里。等一家人看着客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家的路上,那股甜丝丝的味道早已经沁入我的心脾。我甚至舍不得嚼一下,紧紧地闭着嘴巴,让那令我如痴如醉的甜在口腔里弥散。虽然别人说话我不敢递上半句,可我却在心里偷乐着。那时候我最爱和二姐一道去望花亭附近的表伯家,总是二姐提着礼盒,我随行,等到走到一大半时,为了鼓励走累了的我,二姐会在没人的地方从里边掏出来两块,然后把大的一块塞进我的嘴里。我们一边走路,一边美美地品味着,十几里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了。
如今,我们的春节真是可以敞开了肚子过足了瘾去吃了,可是无论是超市里五颜六色的面包点心,还是蔬菜市场上琳琅满目的菜类,却再也不容易勾起童年时舌尖上那灵敏的味蕾。看着屋子里一堆一堆的食物,小时候曾经令我神魂颠倒的那种丝丝滑滑、香香甜甜、浓浓郁郁的感觉,会不自觉的引起我对儿时生活的回忆。童年时的春节,真的叫我好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