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记得那年生病,从学校回到家就开始昏睡。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从沉睡中把我唤醒,说是煮了辣辣的方便面给我吃,吃完了盖上被子,发一阵汗,病就好了。睁眼看来,清晰的不是未开灯的房间里母亲的身影,而是透过窗台的那轮皎洁的明月。那是沉睡醒来,给我最深刻的回忆。清冷,皎洁,微微透着寒光,照的大地一片洁白,院子自来水管的凹处积了一滩水,月光照的满眼都是明晃晃的,河那边的孩子高声唱着学校里学来的仅有的几首歌,在铺满月光的小山村里,格外的清晰悠远。
屋子里,母亲早就将秋收后晒干的茶籽壳,板栗刺烧了一炉红彤彤的火,在旁边被烟熏的黑漆漆的小桌子上,有一个绿色的瓷碗,里面是刚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方便面,弟弟已经滋叭着嘴在旁边转了又转,母亲拿了一个小碗,扒拉了一些给他,他狼吞虎咽了几口就吃完,立刻奔出去,出门之前当然没忘那把他自己花了好久用竹板刻的尚方宝剑。
记忆中不知道怎么的吃完当时并不多见的方便面,只是再回去睡的时候,依稀记得的仍是天上那轮明月,毫不吝啬的,把它的光芒洒向了每个地方,有明亮,有阴暗,有角落,有平坦。
河那边的房子,茶叶地和对面的竹林都笼着墨黑的黑暗 ,炉子里的火、昏黄的灯光,围着炉火的欢声笑语一阵阵温暖。小孩子的欢闹声,踩到茶籽滑到的声音 ,大人们间或的训斥声,在白花花的月光中,看不清楚,却听的真切。
刚离开被窝和火炉的我,突然间站在院子里,白花花的月光下,被清冷和孤寂那样的包围,不由自主的发抖。母亲低声唤我进去,我带衣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那清冷的月光依旧,只是象极了清晨的月光,因为仿佛看到了霜从天缓缓而降,落在了已经枯黄的草叶上,道路旁,枯枝稍,柴堆墙。
不知是想念那皎洁的月光,还是那个静谧的村子;也不知是想念那个那碗热腾腾的面,还是那好久不见的温暖;不知是想念故里的淳朴善良,还是想念那单纯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更不知道是想念童年,还是已经回不去的永远。
还有那年给姑姑办嫁妆,好早好早,天上的启明星还没有出现,地上的虫儿还没有开始鸣叫,我跟着两个姑姑,从白果树走到了彭竹湾,心里怀着念念不忘的一毛钱一包的小毛头瓜子,一路没有鼎沸的人声,只有村子里的狗吠和鸡鸣,却有明月伴着我们一路,却有姑姑待嫁的欢乐和对未来美好的希望。
城里的月亮照亮了远方,也照亮了更多的人,却照不到我回不去也割不断的故乡,我一天天守着明月,却总也回不到它的身旁 。
常在的只是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