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儿

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多想把你的成长经历说给你听，即使你听不懂。只要我说到开心处你能陪着我笑一下，你那干净爽朗的笑声，足以让我幸福无穷。

亲爱的女儿，你在这个家里已经生活了七年有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亲相爱、相陪相伴，已经让毫无血缘关系的我们再也无法分离。自从抱你回来的那天起，我们一家人都在为你的一点一滴儿的成长高兴着，为你的一丁一点儿的开心幸福着。虽然我们也为你的愚钝担心过，为你的复杂性先心病痛苦过，为你的脊柱侧弯彻夜难眠过，但是，只要看到你那天使般的笑脸，看到你那憨态可掬的甜美的睡相，幸福和满足仍会溢满我们的心头。

你不会记得，那个到处弥漫着寒气的初春的上午，你从不打电话的外婆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你那个做清洁工的表姨捡回家一个女孩儿。我放下未洗完的衣服，和你爸爸坐车去了南阳。在你表姨家，我们看到了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的你。为了让我们相信你是健康的，你表姨脱掉了你身上厚厚的棉衣，看着你拇指粗的胳膊，麻杆一样细长细长的双腿，还有那瘪瘪的薄得几乎透明的肚皮，我流泪了。我们几个大人好不容易才把你的衣服穿好，又“研究”究竟怎样处置你时（是放回原处还是谁把你抱走），一群人都在犹豫，我和你爸爸却毅然决然要抱你回来。幸福像花儿一样在我们全家人心中怒放，我们全然不在意你的耳朵打着褶皱，你的左手上三个指头、右手上两个指头根本无法伸直，你长长的脊梁骨好像有点儿弯曲……

你知道吗？到家后我们才明白你瘦骨嶙峋的真正原因：你的喉咙根本没法咽下东西，哪怕是很稀很稀的奶粉水。你吸一口，只要是咽下一点点，就会剧烈咳嗽，一直咳得鼻脸乌青，咽下的奶粉再从口腔、鼻孔流出为止。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奶嘴不好，你爸爸买遍了近处商店里的各种奶嘴，也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为了让你多吃一点儿东西，我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给你喂奶粉。晚上，你爸爸把泡好的奶粉拿到床上，再用大铁碗装满热水，把奶瓶放进去加热，我再小心翼翼的喂你，碗里的水凉了再换热的。每次你能喝下大约两调羹，我却要喂你四十分钟以上。每晚，你吃饭的次数最少是四次。就这样，三个月后，你终于胃口大开，可以喝下三十毫升了，我和你爸爸大舒了一口气，可怜的你终于可以被我们喂活了。

为了你的喉咙，我们求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中医西医，谁也无计可施，最后的结论是：长到一两岁时会自愈。我们只好祈求上苍睁眼，希望你的磨难会为期短一点。结果不小心又让你感冒了，医生给你输了液。我不敢回忆那漫长的七天是怎样过来的，只记得医生无奈的叹息，护士同情的眼神，还有周围病人异样的目光。可奇迹竟然就发生了，你的喉咙居然比以前好多了！咽东西时竟然能咕咚咕咚连咽几下了。看着你吮吸时贪婪的样子，我和你爸爸竟然兴奋得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但是可怜的你还是没给自己争气。水未输完，你又开始拉肚子，吃遍了中药西药，也不凑效。白天拉了无数次，夜里睡熟时也要拉四五次。也许是肚子痛，晚上你会无数次的哭，没办法的我也只有抱着你掉眼泪。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四个月，你的肚子才慢慢有了好转。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和乡政府和县计生委的工作人员展开了持久战。他们采用各种方法让我们出美其名曰的“社会抚养费”，我和你爸爸拙嘴笨舌，居然也能“舌战群儒”。记得那一次，县计生委来了一大车人，他们在咱家门口的空地上站了一大片。他们说他们执行省计生条例：“抱养如同亲生”，你们养孩子出罚款天经地义！孩子，你不知道，你妈妈我居然大义凛然，拿出民法法则和他们理论，质问他们法和条例究竟谁应该依据谁。最后我还理直气壮的在他们的处罚通知单上签了字。(五万多啊，相当于爸爸妈妈三年的全部工资)当时，妈妈只知道，养育你，爸妈的付出并不理亏。在那段时间，我们曾经抱着你去过日报社，去过福利院，去过南阳的几家派出所、民政局，所有的好心人都是同情我们的，报社的贾林伟老师还要来咱这儿呢。最后的结果不用说了，他们看了福利院陈院长给你开的“通行证”之后，才再也不理咱了。

接下来的两三年，是你和医生打交道最多的阶段。天一转凉，你的感冒就像一阵风似的首先降临。尽管我每天给你穿上最厚、最暖和的衣服，偶尔出一下门，更是除了眼睛把你包的严严实实。可是每次感冒流行，你总是首当其冲。你知道吗？只要你轻轻地打几个喷嚏，稍微地流一点儿鼻涕，我和你爸爸都会吓得手足无措，因为你的让人惊骇的咳嗽马上会接踵而至。但是，你的小感冒却很少因为我们的害怕、医生的干预而善罢甘休过。每次，它们都像沙漠中的飓风一样肆虐着身体孱弱的你。不输液，根本不能控制！于是，我们成了医院的常驻大使。晚上睡觉，我们会更恐惧。我和你爸爸整夜整夜睁大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咳得精疲力尽的你，面前是垃圾桶、卫生纸、抹布、毛巾……我轻轻地抱着你，垫高你的头部，舍不得把你放下，怕不知道你哪一次剧烈咳嗽吐出的污物会淹没了小小的自己！我曾经戏言：你的呼吸系统就是一个加工厂，你的喉咙就是一个无底洞，鼻涕浓痰永远是取之不尽的产物！你知道吗？整个秋冬春三季，你没鼻涕、不咳嗽的日子不会连续超过五天。不懂一点儿医学原理的爸爸妈妈护理你都快成医生了。

最最让妈妈刻骨铭心的经历，莫过于在南阳中心医院的二十三天了。孩子，你知道吗？去那儿的经历，你最最应该感谢的是福利院的陈院长！虽然他最终也没有从经济上帮助我们。是他给了爸爸妈妈去医院的勇气和动力，如果不是他的轻松鼓励，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坚强陪你去手术。你不知道，我们在医院的走廊里蜗居了三天回家办理手续时，妈妈再也没有胆量回去。回忆着手术后的大人们小心翼翼又少气无力的样子，想象着手术后的孩子们那撕心裂肺又痛苦无助的叫声，我好害怕，我多希望患病的是我自己！可是为了你的健康，我们必须再回去！你不会记得，你为了表示抗议，入院的第一天就给我们出了难题：你不配合医生做彩超检查！好心的杨主任把我们领进目的地，你却百般哭闹，最后，你喝了瞌睡药也没能凑效，十几分钟的检查愣是让我们忙乎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你一手拿着气球，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吹，一边拿手机当镜子自我欣赏，才勉强做了检查。我和你爸爸被医生批得没办法，你呢，却只顾自我陶醉着。经过医生四五天的观察后，我们终于等到了手术的日子，可一直正常的你在手术前一天的深夜发起了烧。那一晚，我一夜未眠。我不停的给你量温度，给你擦身子，给你喂开水，我甚至祈祷老天爷能保佑你！可第二天上午的检查结果仍旧是不能手术！医生开始治疗你那狡猾的感冒。每天输液三次！漫长的五天之后，你终于即将被送入手术室了。那一刻，你让妈妈终生难忘！当妈妈给你梳好小辫，换上新买的睡衣，你已经好多次口齿不清的给我们重复：“我要回家，我不手术！”当我们连哄带骗把你领到手术室的门口时，你是又哭又蹦。你的眼泪就像决堤的小河，湿透了你的衣襟，也湿透了爸妈的心。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到担架上，几个大人却按不住一个强烈反抗的小小的你。最后医生只得在外边给你实施麻醉。你被推进去了，爸爸却再也忍不住和我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你在监护室里整整三天，我和你爸爸在外边苦苦煎熬了整整三天。我不敢去监护室门口，因为我在病房，已经满耳朵都是你的哭声。我不敢睡觉，我怕你饿了我会听不到你的叫声。你终于出来了！你的身上四个输液管子输着液，微量泵、起搏器、引流瓶，还有你那蜡黄蜡黄的脸、瘦的贴在了后背上的肚皮……一群护士忙着把你放上病床，我却再一次忍不住当众痛哭。孩子，刀口在你的身上心上，疼痛却在妈妈的心里！活了四十岁，我第一次感觉到今生的眼泪都为你流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医院的走廊里多了我们三个“散步”的镜头：爸爸一手提着微量泵，一手举着输液瓶，妈妈一手拿着起搏器，一手拉着你的衣服，你呢一手提着引流瓶，一手扶着墙上的自来水管子，就这样慢慢的转一圈，转一圈。你对那个“关”了你三天的监护室恐惧，经过时你总是加快脚步；你对来查房的医生恐惧，看见他们你总是无礼地大声叫着：“走！快走！”；你甚至对你一直夸赞的护士恐惧，看见她们从门口经过总是大声说：“妈妈快关门！”虽然出院回来后你又折腾了十来天，小烧不退，吃一口吐一口，一会儿哭一会儿闹，可你终于有一个像正常人一样的心脏了。折磨了你六年的先天性心脏病彻底被高明的医生治好了！孩子，你肯定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去医院复查时，你偷偷地溜到病房，爬到你曾经睡了近二十天的床上乖乖躺下，却不敢正眼看一下关心你的医生和护士，离开时说再见你也是背着脸挥着手大步逃开的。

做完手术这一年，你的健康状况良好！饭量大增，结束了我每天塞你嘴里一个鸡蛋再灌你几口稀饭的历史；体重大大增加，一年来你整整重了十斤。对你情有独钟的感冒也与你渐行渐远，粘稠的鼻涕浓痰也对你敬而远之……幸运的你可以正常上学了，虽然爸爸妈妈每天往返七八十里接你送你。

孩子，爸爸妈妈还期待着有一天你能像正常人一样挺起腰杆！(虽然再做手术是我们惧怕的，但为了你的健康，我们不得不期待着这一天。)

如果，妈妈能坚持用拙笔真实地记录你的生活，妈妈会一如既往的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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