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下班于后,张子江常去超市买二两葱、三两姜、一斤大白菜之类的回家。这几乎成张子江的规律,成了一个习惯。
什么叫习惯?习惯是就是生活。这好比爬七楼,在楼梯拐角处便闻到排骨汤、花椒炒鸡,烘烤芋头的香味,这些食物的气味,也是一个家的气味,生活的气味。
一个人,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人,一定是有气味的,这种气味像水渗到土地里一样,深入与你的骨髓。张子江常对一个城市的记忆,也是循着一种气味,这种气味突然之间就唤醒了张子江思维的细胞,打开了张子江的一道闸门。
在那油烟弥漫的厨房,有一个扎着围裙的女人正拿着锅铲炒菜。她已经有很深的眼袋了,这让张子江想起一个南瓜上的皱纹,一棵在时光里枯萎的树。一个人的生命其实也像植物一样,不能抗拒自然的法则。张子江回到家,疲惫的身体陷入沙发里。好多年,已经没有用力的拥抱,也没有醉人的香吻,连牙齿也开始在岁月里松动了。有一种说法:一个令你深深迷恋的女人,她的身体里发出麝香的香味,而她的爱人会为他的心情荡漾。想起当初与她相恋,小的骨节也被用力握出了声,爱情中的女人,散发麝香一样的体味,让张子江如云朵陷入了蓝天。
后来,这中气味被尿片味、奶粉味、柴米油盐味更深的、替代了。有一段时间,张子江甚至失魂落魄地寻找这种气味,像一头不安的野兽在可以追逐的东西。
岁月流转,后来,张子江才明白,更多的生活在寂静中完成的。比如晚饭后,张江子打开电视看新闻,妻子在一旁轻轻檫拭茶具上的灰尘,或者拿起一份晚报,看那些大街上巷子里发生市井的新闻。他们彼此默不作声,但均匀的互吸在房间里起伏。有时候,张子江甚至在电视的声响中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妻子就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和她出去走一走。
这个小城的大街小巷,几乎留下了他们的脚印。这些脚印被雨水冲刷,被时光尽染,但它画出的路线却像掌纹一样熟悉。有时候,散步是无声的。他们只是静静地看风景,哪栋楼房破土动工了,谁家的窗帘换了颜色,哪棵树的颜色变黄了,这些暗自发现的细节,他们多用眼神交流一下。静静之中交换着寂静,走得最近的人才是记得最深的人。而那些喧哗中的表白,漫天花海中的热烈,更像戏台上的人生,曲终离散之后成为不再显影的底片。湖水是无家的,只有静水深流,才有家的方向。书上说,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结果子,叶子也不会干枯。那么,这婚姻的旅途呢?如果也像一棵生长在溪水旁的树,多好。
亲人之间的感情不会昙花一现,亲人是值得我们相守相爱的,最值得想念和铭记的,最值得与之分担痛苦,分享幸福的。是亲人,也是婚姻中惺惺相惜的两个人。而这一切,常常在更深寂静之中完成的。只有寂静中的爱,才能听清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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