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未浓
时下,社会语言产生许多新词,“美女”算是一个。说它“新”,是因为它已不再是传统语意上的“美女”,而是泛指多数女性。
过去,美女概念绝对是令男人心驰神往的一种极品女性,是经过多层提炼,大浪淘沙之后,对年轻女性的精辟归纳,能引起人们无限遐想。西施、貂蝉、昭君、贵妃就是历史上经过浓缩后的精华代表,在人们心目中遥不可及。
如今,这种状况已被打破,社会好像步入了“美女时代”,在人们眼里,“满城尽是大美女”,在商场、书店、快餐店、步行街、菜市场……几乎都能听到美女称谓,好像45岁以下女性都属“美女”范畴,其波及面不亚于早年的“同志”和“师傅”。
《现代汉语词典》对美女的解释是:美貌的年轻女子。仔细观察,这些“美女”与此标准相差甚远。有的相貌平平,虽不难看,也不算漂亮;有的身材像木桶,脑袋如簸箕,嘴大似血盆;有的邋遢肮脏,形象猥琐,满嘴脏话。
要是这也算美女,说明美女一词已经走向泛化,以致被滥用了。如果说从前称美女是对女性美的一种赞赏,现在已经是一种恭维了。美女中的“美”字纯属虚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
美女称谓给语言学带来了新挑战,如果这样的女人也算美,恐怕要重新定义“美”的内涵了。
一个词汇的运用越是被泛化,意义就越是被抽空。“泛”必滥,滥必死。由“美女”死掉,想到其它词汇,如大师、伟大、著名、导师、家、大家、名人等等,也被用得死掉了。所谓死掉,就是没有了生命力。
比如,评价一个文化人,动不动就用大师;推荐一件文化产品,动不动就是伟大;介绍一个人,动不动就说著名。一个只能写“豆腐块”的业余作者也敢叫“家”,甚至“大家”;一个单位的行政领导也有导师头衔,甚至“博导”;一个二流作家也冠以大师;一部三流小说也称伟大作品。
真正大师辈出的时代,大师、伟大等反而用得很少,大家都谦虚谨慎,认真思考,交流商榷,而不是随随便便把大师、伟大等帽子一扣拉倒。只有那些目力不逮的人,才会到处乱戴这类高帽。
一个时代缺大师、少伟大,才导致大师、伟大泛滥。一个时代的虚荣心,才导致一些美好词汇本意缺失、扭曲、变形,被曲解,最终转向完全相反的极端方向,从最初能唤起人们美好遐想的词汇沦落成路人皆拾的地摊货色。
当特殊取代一般时,人们所做的就不是从一般中区别特殊,而是从特殊中区别一般了。“美女”死掉,暴露了语义的匮乏,语言的滑稽与悲哀,以及词语尊严的下滑和人们对敬词使用的随意。
法国大革命期间,人与人之间曾互称公民。苏联解体后,同志不好再叫,俄罗斯人不知所措,干脆彼此称呼男人、女人。于是,有人喊一个人,能引起半条街的回头率。
公民能成为称谓,是许多词汇死掉后的滑稽可笑。男人、女人可以互称,似乎社会回到了对人的最本质、最普世的称谓层面,但它消解了语言的存在价值,实际上是一种语言退步。
一个纯洁的词汇被广泛地滥用到名不符实的地步,无形中打乱了对客观事物的评判标准,混淆了词汇概念的真实性。如果一个珍贵词汇被泛滥成众人的口头禅,许多严肃的词汇几年内就会被亵渎得不成人形,直至消失。如果对“美女”死掉再不当回事,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中国人也只能互相称公民、男人和女人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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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映了观念问题。
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