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那段记忆里,旋子似乎一直是光着身子的,我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开始觉得他是个小孩子嘛,很野,所以就不穿。我偶然间问过他一次,“旋子,你咋个老是不穿衣服萨?”,他摸摸脑袋说:“呵呵•••奶奶说男娃儿嘛••••••”他仿佛有点不好意思,没说完就又说说:“文儿,太姥姥让我叫你吃包子呢,地软软的哦,是我昨天早上去苜蓿地里捡的,可好了••••••走吧!”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抓起我的手拉我走了,我一个趔趄,没站稳,踩了一下他光着的脚丫子,他啊呀一声,跳了老远,我俩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他弯着腰在地上捏了一小撮儿面面土儿,放在脚丫子上按摩,他说这个是很好的膏药,还让我以后要是手破了,流血了,就这样,很管用,止血止疼。我说:“嗯嗯,记住了,我下次手割破了就找你贴膏药••••••哈哈”,又是一阵笑。
记得有天我感冒了,奶奶带我去村儿里诊所输液,大中午的,特别热,我满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我躺在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窗外,路两边的玉米和高粱地里似乎在冒着热气。不知什么时候,远处一个小黑点摇摇晃晃的顺着路朝这边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我看清楚了,是旋子,只有他在大热天的不穿衣服的,走得近了,我看见他全身晒得通红,长长的头发盖过了额头,很乱、很脏,,脸上满是泥巴和土的痕迹,两只光着的小脚丫子在滚烫的土地上有点发黑,怀里紧紧的抱着一瓶水,水里有半根儿葱白••••••
“旋子,旋子!”我大声喊,“旋子,这哩!”。
“哎!看到了,哈哈哈•••”旋子听到我的喊声应声道。
“呵呵呵呵•••哈哈哈••••••”我们俩个都笑着喊着。
旋子撒腿朝我跑过来,边跑边笑,就像山里娃儿看见了大海一般高兴,笑得那么灿烂,脸上的泥巴印儿更是让他的笑容可爱,真是锦上添花一般。
“旋子,你咋个来了?谁说的我在这儿呢?”我手放在窗框上问道。
“你奶奶说你感冒了,在这里挂针呢!你看!”旋子在窗子外面,窗台太高,他一只手拉着窗框只露出头,另一只手拿出满满的一瓶水,里面有半根葱白。“这是我到泉子里给你灌的水,还放了葱白,治感冒啊,给你啊,我走了。”他说,“我奶奶来了,嘿嘿!”
他把瓶儿塞给我,转身撒腿就跑。
“哎,旋子,旋子••••••”我接过瓶子看着他喊道,“旋子,你要回家吗?几时再来啊?旋子!”
他只是傻跑,还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看我,向我挥挥小手。
“文儿••••••嘿嘿••••••”旋子边跑便向我喊着,脸上露出了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笑容。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在想着他还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终于,他消失了。我的视野里只剩下被太阳太阳炙烤着大地,道路两边的蒿草,垂头丧气的玉米和高粱,农家小院里狗窝里吐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儿的狗,正午空旷的原野里没有一个人,热得可怕,空寂的可怕。
从那以后,到现在也有十余年的光景了,我再也没有见过旋子,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奶奶说过,旋子的爷爷去世了,奶奶来接他回家。旋子老是光着身子,是因为旋子奶奶手患疾病,不能沾水,衣服穿脏了很难找人给他洗,再加上他是个男孩子,很是淘气,就算穿衣服也见不了几时干净,所以还不如不穿呢,从小时候开始到现在五六岁了也不穿。后来,我的远房老太也去世了,我便与旋子彻底失去了联系,直到现在。
小时光,小回忆,还些许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