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旁边还有一条铁路经过,就是所谓的焦柳铁路。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和外爷一起到马路边看火车的经历,或许是源于对火车鸣声的着迷。当火车要来了时,铁路和马路交叉地方的栅栏就要缓缓下落,挡住要经过的车辆行人。那时候觉得那个可以升降的栅栏很神奇,像是知道火车的心事似的。火车经过的情景是很壮观的,一节节车厢呼啸而过,如风的感觉,而火车的笨拙和庞大又像一只大型的节虫,缓慢而不失章节。那种虫子是会从夏天外爷坐在下面乘凉的高大梧桐树上不小心跌落下来的,但不会死。它们吃梧桐的叶子,会吐丝,浑身没有毛,手指一般大小。我当时还是很害怕去触碰这种绿色的肉体的,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后来那些高大的梧桐树因为要树立新的电线杆的缘故都被砍伐了,还记得有一个伐木工人不小心从树上跌落下来,摔死了,当时流了一滩浓稠的血,我们都远远地围着看。他们可不会像虫子那样从树上掉下来而不死。
不经意间回想这些,更让我觉得夏天是温情的,是充满灵性的,是迷人的,就像夏天的雨。夏天的雨是散漫而多情的,它们有着独特的语言和音节,时而舒缓地絮语,时而急促地抒情。有着少女般的柔情似水,心如砧捣;也有步入中年的平和淡然,温文尔雅;更有老迈的滴水霑留,欲落而垂。它们诉说着天上人间的变际,一落千丈的忧绪;它们也诉说着潜入尘缘的幸甚,重返人世的欣喜。它们有时和夜作伴,为夜叮零,与夜无眠;它们有时晴空霹雳,骤然而至,倏然而去,笑对天日。它们的磅礴像海的波腾,它们的琐碎像耳语的细微,它们的密杂像琴弦乱弹,它们的谐和像心房的律动……雨是夏天的流光异彩的礼花丝带,是夏天清丽的纤细勾勒,是夏天不可多得的赠礼。
我就是在那样恬静的午后悄然地睡去,在这样幽谧的雨夜不觉地醒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