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在粤语里面又叫做“洗白白”。洗澡的过程应该是舒适的,享受其中的,可释放日常生活中的所有压力。可是在我10岁以前,洗澡那些事儿让我纠结不堪。
10岁以前,我的生活作息都交由奶奶全权负责。除了星期六那天晚上的洗澡。奶奶是个超级节约保守型的老妇人,“水电要节约”是她习以为常的口号。只要天气稍微冷一点,奶奶便不让我洗澡,只会端盘热水给我把全身上下擦一遍。面部和四肢会擦得比较干净,但是腹部和背部随意擦就算了事。
又是一年冬天,还附加着阴雨连绵的天气。奶奶再次对我采用老战略应对这种阴霾天气。冬天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说也是个季节,详细而言就是三个月,即至少会有九十天。在这九十天里,从星期一到星期五,奶奶都不会让我光着身子痛快地洗一顿澡。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妈妈为了避免顺得哥来失嫂意的尴尬局面,每逢星期六日,她都会帮我洗澡洗头发一把抓。她扬言:“热爱情节卫生的习惯养成必须从娃娃捉起。同时为了符合我们家老佛爷的节水节电政策标准,要贯彻落实星期一到星期五局部清洁,周六日全面清洁的政策。做到局部与全面相统一,店面相结合,生存相处两不误。”我童年的冬天,从此在奶奶和妈妈的权力统一下,抹上了一道阴影。
这样一周的洗澡生活苦不堪言。尽管每次都会感觉身子被清洁得半桶水,就像半生熟的米,吃起来不是味儿一样。要么觉得身子黏黏的,要么觉得身上好像有虫子一样,痒啊!但是这丁点儿苦楚对比妈妈的魔爪而言已经算是小巫见大巫。
我这身子也够不争气的,才不洗澡五天,身上就被细胞新陈代谢的物质占据了,脖子身子都是敌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头发处煎蛋都不用放油,还学人家飘雪制造浪漫。
面对着生命力极强的敌人,妈妈决定用苦肉计一次摧毁敌军。冬天周六日晚上洗澡的时间也是我即将要保守皮肉煎熬的时段。虽然过程仅有半小时之长,但却让我仿佛经历了从地狱然后上天堂般的漫长路途。
每天这个时间妈妈便会放满一盘热辣辣的水。往上窜的蒸汽加剧了我临行刑前的恐惧。终于又一次我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发出了求饶的呐喊。
“妈,水这么烫,能等会儿再进行吗?又或者加点冷水吧。你别总是把我当做一只即将被宰的猪啊。”
“废话少说,脱。水热点容易清洁。”
妈妈的一生令下,我只能惟命是从,至今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特么的胆小如鼠,逆来顺受。还记得当时我用脚尖试探一下水温,才把脚刚放下去,脚条件反射般地缩了回来。我来回试探了几下,依然无法下水。妈妈看此境况,娿对水的温度起了疑心。她决定亲自用手试水温。只见她长满茧的手放进热水里面来回晃了几下,说:“来,水温刚好。”我满怀的希望一下子破灭。
由不得我踌躇,妈妈已经准备好使出她锄地干农活的劲儿,把我放进热水里。然后往水里加入了几滴大象沐浴液,接着往我身上拼了命地擦。其中我的脖子和后背被妈妈视为卫生死角,于是多加了几分力气擦。经过妈妈这位战略时效性强但稍显暴力的总指挥的领导下,敌军被彻底歼灭。但我已经被摧残得四肢外侧发红,甚至发痛。
“看你脏得……”妈妈指着水里面漂浮着的敌军的尸体,脸上洋溢着胜利之光。作为下属的我又怎敢多言,只得顺应时势回答:“老妈出手,非同小可。”
沐浴过后,又要转战洗头。老妈总会吹嘘:“你有福了,老娘我亲自给你洗头。这种好待遇你老爸都享受不到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身上的毛发都自觉地竖了起来。“妈,还是我自己来吧,别让你老人家累着了。刚才帮我擦背已经花费了你这么多功力,还是稍作休息吧!”
“来。”我还没来得及抗议,老妈已经把我的头按下,一勺热水从空而降,霎时间我的脑细胞像是被竹鼠了一样,放弃了无所谓的挣扎。妈妈貌似生怕我的大脑会短路一样,要用冲击力好比抢救命垂一线的病人的电击仪器一样的双手按我的头,搓我的头发。想到广告里面被人洗头发是那般享受,而自己却哑巴吃黄连一样,心里那股辛酸真是无法形容。经过老妈强度的按摩之后,头屑本应该对我妈闻风丧胆的。但是事实却相反。头屑却有扩展地盘的趋势,与我妈长期了对台戏,受苦的还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