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深冬的寒夜，我坐在驶往故乡的汽车上，车窗外是一片漆黑。路边隔一段距离才会有一盏的太阳能路灯，闪着在这深邃的夜里显得那么虚无缥缈的灯光，偶尔还会有一两盏罢工的路灯树立其中。公路另一边的单行道上偶尔会疾驶而过几辆闪着刺眼灯光的汽车，伴随着几声刺耳的鸣笛声。除此之外，这条宽阔的城际公路上再也没有其它能引人注目的事物了。
远处的天际，是一片深邃，月亮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偶尔的几颗闪着微弱亮光的星星挂在天边，在证明着它们还存在于这片夜空中。但是却少得可怜，让人不禁怀疑，往昔满天的繁星都跟着流星雨跑到外星系闪烁去了。
我坐在车窗边，安静地望着车窗外毫无生机的这一切。车厢里吹着若有似无的暖气，唯一能证明这暖气还发挥着它应有作用的，便是车内那玻璃上不多时便会凝结成的一层水蒸气。车内大多数的乘客都在这无聊的车途中昏昏欲睡，偶尔也有几个男孩儿兴致勃勃地抱着手机跟女朋友发着短信打情骂俏，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情不自禁的幸福笑声，笑过之后，还要观察一眼安静的四周，确定自己的笑声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后，就继续埋头专心致志地发短信去了。除此之外，车厢内静得让人不得不昏昏欲睡。
我伸手抹掉遮住我视线的那层水蒸气。
以前，我从未曾发觉我的故乡的城市边缘在冬夜里是如此的凄凉。而在我印象中，这条公路两侧那一望无际的荒地，在这夜里，也只剩下一片深邃的漆黑，丝毫看不到一线生机，就连微风拂过，都留不下一点痕迹，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希望。
我痴痴地回想着脑海中仅存的小时候对故乡断断续续的记忆。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故乡便是一个世界，而我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接触着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切事物，感到陌生而又新奇。我会因为在家乡的土地上建了一座飞机场而兴奋不已，也会因为在家乡的某一处发现了一个古代遗址而感到自豪不已，甚至会因为家乡新建了一幢高楼而高兴好多天。而在那个天真无邪的年代里，我从未曾想到过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只感觉那个世界与我无关。
我也记得，那个时候故乡夜空的浩瀚，月光的皎洁，繁星的璀璨。而这些美好的记忆画面，只是单纯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仿佛就等今夜，让我拿出来与今昔故乡的夜空相比较。而时至如今，故乡的夜再也不能够给我小时候那种温馨的感觉了。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离开故乡，也是在这条路上。那时的我心中满是期盼和兴奋，与今夜如此安静返乡的我又是那么显而易见的差别。恍惚间觉得，时间让一切都变了，比如说我，我的故乡，还有故乡的夜空。
汽车缓缓地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来，我缓过神，发现车窗玻璃上不知何时又凝结了一层模糊的水蒸气，我挥手抹掉，露出一小片透明的玻璃。
车窗外，已经能见到寥寥的行人，商店的霓红灯不时地变换着颜色，闪得我一双长时间凝望黑夜的眼有些发涩。红灯过后，汽车继续前行，车窗外渐渐地繁华起来，我也渐渐地熟悉起来。路上各式各样的汽车的轰鸣声和鸣笛声，还有街边商店摊贩的吆喝声和人群各种音调的吵杂声顿时让这座小城生机勃勃起来。
车厢里原先沉睡的人们，此时纷纷坐起身来，精神抖擞地看着窗外灯红酒绿的一切，脸上浮现出不知缘由的欣喜笑容。恍惚间，我觉得或许我也应该和他们一样，在之前的路程中应该安静地睡一觉，等到此时睁开眼睛，出现在我眼前的便是一片熟悉而又繁荣的景象了。
这样，我才不会看到故乡凄凉的一面，也不会觉得故乡这夜空的深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