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是一处老院落,外面便是繁华的街道。马路上了长长的坡就进了院子,一边是不高的围墙,一边是青灰色的房子。路上有水泥柱支起的葡萄架,葡萄藤爬满了架子,便在路面投下一大片林荫。这个时节,葡萄熟了,一群老太太、老爷子拿着竹竿来打葡萄,葡萄落了一地,叶子落了一地。院子里,有许多壮实的樟树和枫树,风一吹,能听到树声,能听到风声。
在墙跟下,有一排排整齐细密的小树--以前经常在乡下老家看到,我能叫出他们的土名,可写到这里,却写不出他们的正式书面名;我多少有些尴尬,好像碰到多年前的朋友,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面对面站着,然后,带着回忆,擦肩而过。
院子也算僻静,老爸老妈喜欢住在这里,或许因为这里还带点乡野的味道。我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离开家,又在一坐小镇度过高中,学校一边是马路,一边是农田,那些晚上翻围墙的同学都有可能掉进旁边的池塘里;那时候,我会望一望围墙外远处的省道,幻想从那里上路,到想要去的远方。之后,我在西南的一坐小城度过了大学四年;学校在郊区附近,很安静;半夜,趴在阳台上,我能听到楼下建筑工地上的阵阵蛙声;路灯下,泛黄的街道和默默的风,心凉了。
早年,我向往生活在一坐不错的城市,能有不错的前程,能有不错的生活。后来发现,大城市更像是大气磅礴的交响乐,听得人精神振奋;然而,身居其中,我们或许只是一个低沉的音符。我曾经惯于独自于大街上游荡;在繁华的商业广场、步行街,搜寻散落在人群里的美女们,好奇绚丽的招牌与精致的橱窗,偶遇难缠的卖花或乞讨的小孩、甚至是流浪汉;在索然无味的大街上,打量来来往往的车辆,清点沿街而来的店铺;尤其在晚上,会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走过数条长街;就是那些落魄的夜晚,那个陌生的都市,纷乱中藏着深刻的孤寂,虚华中埋着坚硬的冷漠;而我正沿着那些街道,缓步而行。
现在,我像当年想的那样,住在一坐大城市;这里还有乡野的风声,还有家人的庇护,每天只带着好奇在办公室里闲逛,参观别人的故事;这又不是当年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