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题记
四月的晚风吹过夜空和这没有打烊的酒馆。
“跟我出去走走吧。”他又灌了一大口,然后把瓶子重重的礅在桌上,瞪着有几分迷离的醉眼,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说好。他便从身上胡乱的摸出几张大钞往桌上一拍,摇晃着走了出去。我赶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扶着他。
他喝醉了,在我们相识的第三十个晚上。是的,就这么短暂。从那条无人经过的路上相遇的那一刻就己经注定了,这是他出国留学前的最后时间。
可我们还是认识了,一见如故,从习惯到爱好惊人的契合。在这个繁华城市的某个角落,握着属于我们的沙漏,默默地看时间流走。
今天就将分开了。
他半眯着眼,似乎有些恍惚,任由我扶着他,漫无目的的走。我也在想自己的事,只是扶着他。
温暖中带着湿气的春风拂过额头,我们都清醒了不少,我一眼便认出,这是城市边缘的一条街道。路灯很暗淡,只是在黑暗中划出一小块区域垂影自怜。路上很安静,一阵一阵湿润的风吹过,像一只只温暖的手,牵引着我们向前走去。
“小雨。”他说,他终于说话了,带着浓浓的酒意,简单,直白,不加一丝修饰。“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是,但我们都长大了,也明白有些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我说,我懂。
他又沉默下去,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我也没开口,只是扶着他继续走。
渐渐地,周围的房屋有了些破败的景象,在这古老的城市中保留着饱经风霜的古朴形象,与市中心的繁华盛景截然不同。道旁一些丢弃的纸屑应风缓慢的向前滚动着。随着眼前的开阔,我听到了一种沉重、严肃、单调的呼啸声。它与那些嘈杂的人声车声不同,他是单纯的,自然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声音。亘古不变,经久不息,一声声犹如心跳般稳健有力,使人心神荡漾,热血沸腾。
“是海!”我忍不住喊了出来。
“是海。”他睁开眼睛,在这无边的夜色里灿若星辰,一点也不复之前的醉态,显然也很激动。犹豫了一下,他把搭在我肩上的胳膊抽下,转而拉住我的手,向声源跑去。
当翻过一座小沙丘,我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大海欢腾着,掀起一抹抹雪白的浪花,像跃出水面的鱼,清洗着空气中的污浊。远处扬起薄薄的海雾,把幽深的海洋和辽阔的星空粘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清秀空灵的美丽世界。
我们脱了鞋坐在沙滩上,任海浪来回扑打着脚面,我想,若我们化作礁石,就可以将这一刻定格,然后一起见证这美好画卷中的沧海桑田。
“若是永远这样该多好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是的,这是一个我们都不敢触碰的伤口。
果然,他猛地转头看着我,双手颤抖着深深的插进沙地,脸上因挣扎而有些扭曲,深邃的眼睛里分明有泪水闪烁。
终于,“是啊,”他说“我不想离开,但……”
“别说了,我知道。”几乎抑制不住泪水,我急忙制止他。
他又说道:“我为你唱首词吧,我自己编的,唱的不好别笑话我。”
我说,当然不会。他便开始唱了。
他的嗓音有一些沙哑,却不难听,在这种环境下,发自肺腑的歌声反而与海潮产生共鸣,给人以全新的感受。
“冷月高照,浅岸多娇,一腔苦水明了,滚滚红尘福地少,万般无奈谁知晓。”
他顿了一下,举起一捧海水,仰头灌进了嘴里,我看见,一行泪水随之从脸上划落。
他继续唱:“清风低吟,碧潮涨消,别后再无知己。成功犹自强颜笑,天涯海角也寂寥。”
我没有回应,而是学着他的样子,将海水灌进了喉咙。一股辛辣的感觉传遍全身,如饮一杯高浓度的白酒。
看着他惊愕中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我流着泪对他微笑,我说,这是我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然后他也笑了,我们大口饮着苦涩腥咸的海水,状若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