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的记忆就像缕缕阳光,无论身处何地总能倍感温暖。父亲是个木匠,整天和他在一起的就是他的“洋车”了,出去做活时他骑着,出去闲逛时他骑着,送我上学时他骑着。就好像这单车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走到哪里他就带到哪里。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骑着单车从乡下家里带我到县城去找母亲,那时母亲在城里一个布艺厂里做裁缝,不经常回家,可交通又很是不便,所以父亲的单车便成了我们一家团圆的希望。此时想起曾经的画面,我仿若化作了那时的一个路人,我看见一个父亲骑单车载着他的孩子,父亲很卖力的蹬着车子,一脸的幸福,孩子张望着四周,满目的好奇;有时候他们出现在晨光初透的早晨,雾霭还未散去,车铃声欢快的奔跑着和小路两旁树上的鸟儿一起歌唱;有时候,他们出现在阳光温暖的冬日,寒风翻动着安详的落叶,吹乱了父亲精神的头发,孩子穿着厚厚的大衣,裹着长长的围巾;有时候,他们出现在雨后的黄昏,远方晚霞盛开在天边,有一群向西归鸟,父子俩的身影被映得长长的,叠在一起。想到这里,我甚至有些分不清回忆与现实,为何此刻我是如此的开心,却又忍不住想哭泣?或许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幸福,而此刻我深深的感觉到了。
待到我上小学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母亲一直身体不好,治病要很多钱。所以除了做木匠活外,还承包起了温室大棚。隆冬季节,白天特别短,黑夜特别长,也特别冷。有一次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吧,我被细微的声音吵醒,说被吵醒其实也没有完全醒来,只是迷迷糊糊感觉到是父亲起床的声音,那时父母住里屋,我在外屋睡。只是恍然间听到母亲轻声说话的声音:“外面天冷还刮着大风,把棉袄穿上带上围巾。”后来是父亲的声音伴着他那轻轻的脚步声:“我先走了,记得早些准备早饭,孩子还要上学呢!”接着就感到有人向我走来的声音,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随后我听到了单车链条发出的娑娑声,最后是大门开启和关闭的声音。夜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到我听到了凛冽的寒风把月光吹碎的声音。那或许是个梦,但那又好像不是梦。 第二天早起上学时,我问起母亲:“爸是不是出去了?”“嗯,你爸去县城卖蔬菜了,咱家里离县城远要早起才能在天亮时赶到”母亲望着我说道,“你爸养活咱这个家不容易,你要好好学习啊!”那时我只知道,县城离家里有十五公里,骑车要一个多小时。可现在想起,寒冷的冬夜刮着寒风,父亲骑着单车走在漫长的路上,他冷吗?我又一次黯然泪下。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在外,每个寒冷的黑夜都会瑟瑟发抖。
五年前高中毕业时,由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也为了早日分担起父亲肩头的重担。我选择了不上大学而去打工。开始时父母都不同意:“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就为了能上大学吗?你现在放弃那不是白读了?”其实那时大学生已不再是香饽饽,遍地的大学生就业形势很不乐观。而我也不能顶撞父母说他们过于迂腐,毕竟他们那时代想读书的人多,可读书的机会太少。我说我已经决定了,让他们听我一次,让我做一次自己想做的决定。最后僵持了几天,父母见拗不过我,便答应了。说实话那一刻我觉得很幸福,不管后来证明了那个决定是对还是错,我都不在意了。或许人生就该有那么几次,为了至亲至爱的人而奋不顾身。临行前的夜里自己激动的睡不着觉,天刚亮就听见厨房有动静,起床一看父亲已经在准备早餐了,鸡蛋面,我最爱吃的,可那时家里拮据一年也吃不了几次。父亲看到我起床了,忙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望着我:“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啦?”我说:“要出远门了睡不着,爸你怎么起这么早?”“哦,我起来准备早餐,你最爱吃的鸡蛋面,我放了两个蛋呢!既然起来了就吃吧!”然后就是小声念叨:“出去走走好,出去走走好啊。”边念叨边把饭给我盛好。当时我心里有点笑他的啰嗦。吃过早饭后太阳出来了,父亲推出他的单车,一下把我的行李掂起放在车后架上,然后拿起绳子麻利的把行李捆扎牢靠。说了声:“好了,走吧。”我跟着父亲的脚步慢慢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