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夜空笼罩着陵园,彻骨的冷风吹进庭院,烛光忽明忽暗。这样的夜晚,忙了半宿的宫女紫筱已渐渐适应,但毕竟这是陵园,难免还是有些心神不定。园中湖内的鸭子在水中借着昏暗的烛光游曳着,那声音恰是弱鬼的呼声。四下的静,让她骤然心神不安。
提着羊角风灯走到陵室口,抬起头看看天上,见见风扫云开,一轮皎月慢慢涌出,惨白的光,有若这墓陵中长眠的许美人的脸庞。暮陵,许美人的陵园。而这美人却还不过三十多年纪,生前难得皇上宠幸,日夜的期盼间,暮年的老态充斥着她的青春与美貌。日日思君不见君的苦楚让她一步步地走向长眠。年轻的生命陨落,永远的摆脱了身体与心灵的折磨。当许美人的灵柩住进这里起,紫筱的生命也就长守于此。
紫筱回头看看早已倚着棺椁安然入睡的静萱与水柔,心中泛起淡淡的忧伤。她们都是豆蔻青葱的年龄,一个温润如土,一个娇俏似花。可是古地三千里,深宫二十年。许美人老死宫中是一辈子,她们三人青灯也是一辈子。
但是,紫筱低下头将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掐的血红。她不应该是这样的过她的一辈子……
一
是的,她的确不应该这样过一辈子的。她虽不算是富家小姐,但也比农家女孩幸福。被选进宫前,她也有爹疼有娘爱,更有一个唤作逸曦的少年郎,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回忆总是让人难过,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
如果他在,如果这一切都不曾有过,此刻,如此寒冷的夜晚,凉风吹袖,逸曦必定会为她添衣挡寒。如果他在,如果这一切都不曾有过,他们耳畔那句淡淡地诺言“紫筱,等你及笄了,我便让爹娘来你家提亲。”她虽不言,但脸颊上却泛起红晕,抿着嘴,心中已经笑开了花。
但是如果只是如果,一切都只是假设虚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竟不料,一纸广选宫女的诏书,却使她的命运被紧紧栓牢。从此以后,她的日日夜夜只能倚灯空想,唯一让她感到慰藉只有一块情郎送于她的玉佩。都说光阴如白驹过隙如今屈指一算已是十年之久,紫筱低下头,羊角风灯的纸罩透明纯净,映射出她那张不再娇嫩的容颜……
二
往后的日子,紫筱就只能一个人尽心尽力地为许美人焚香祈福,清扫棺椁。这自然是守陵宫女的分内之事,但自打园中来了一道新旨意,也恰似向这如静井般的院落投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波澜。此下,谁还会完全有心思干这些杂乱之事呢?
旨意明确写道:天子欲选送一名心境沉静的宫女进炼丹房,助之炼丹修炼,以求得长生之术。心境沉静,谁也比不过护陵的宫女,而这些宫女中,谁也比不过沧桑清净如同古佛青灯的老尼般的紫筱。
“姐姐,你若可以出这地方,可别忘记我。”一个娇俏的声音嗲声嗲气的说着。水柔,一个娇俏若花的少女,却有着柔怯的声音。这声音,难免会使紫筱被岁月磨硬的心软起来。
就在这时候,随传旨而来的公公正在往着死气沉沉的园陵中走来。墓园中的人并未过多在意,都在期盼着自己能成为这圣旨下的幸运儿。紫筱正与水柔笑昵间,一个温润如玉的女子提着食篮走进来,微笑着招手:“这有些点心,是前日我母亲探亲时捎来的,如果大家不嫌弃,就分着吃了吧。
紫筱听着公公与一干小宦官的对话。紫筱心思一动,悄然来到水柔身,旁低声说道:“放心吧,我自然会留在这陪你。”抬起头,两人的目光聚在静萱的身上。
第二日,紫筱与水柔果然被留下了。水柔心中自然不快,想想当年她和静萱进宫。可时候差,进宫便赶上许美人故去,恰好缺两个生肖相应的宫女,她们被应差阳错的安排进来了。可如今,共患难的姐妹平步青云,走出了这里,就剩自己守着冷清,心中能乐起来吗?而且谁都知道,这机会本来就是紫筱的,但又有谁知道为什么静萱会被选中。唯有紫筱心知肚明,在公公开口时,她便听出公公与静萱有着一般浓重的乡音,再加上几块点心,勾起同乡的思乡之情,紫筱这十年宫中生活,这点小伎俩如何会看不穿。鉴于此,公公自然网开一面,对静萱特别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