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极其感性的人,偶尔想起曾经的细碎瞬间就会模糊了双眼。
今天和舍友去吃饭,忽而就想起了鸭蛋,进而回忆起年幼时的那些温暖。
爷爷已经走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吧,可不知怎么,每次想起爷爷离世的那个夜晚,都觉得他走得好突然。
——还有5天就过年了,你日夜盼望的儿孙们就要归来,你怎么舍得离开。
那时哭着,喊着,叫爷爷回来,想他一定能听见,然后就能睁开眼,惊异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徒劳。葬礼的三天是三九的严寒,我不停的哭泣,脸被冻得没了血色,手被冻青。所以每当天气转凉右手的小手指隐隐疼痛,我就知道,一定是爷爷在天堂想念着我。
而今,那些记忆却又被唤起,于是,泪水又洗了脸。
所以还是想想那些温暖吧。也许天堂的爷爷也在回忆着那些故事呢。
记得很小时候,我在农村老家,爸妈白天都去上班了,我就和爷爷奶奶在一起。
农村的早饭,简单而温暖,经常就是粥和咸菜或者带鱼或者鸭蛋一起吃。
那时的我极喜欢鸭蛋黄,它会冒出黄黄的油来,很香。记忆里的爷爷都是让我把鸭蛋黄吃掉,把我不爱吃的蛋清拿来自己吃,还说着自己不爱吃蛋黄爱吃蛋清之类的话。年幼的我居然信了,每次都是把蛋黄吃掉,留下蛋清来给爷爷吃,还觉得这是“孝顺”。现在忽然明白了,爷爷在对我说谎——好吃的东西谁不喜欢呢,那是为了满足我这张馋馋的小嘴才这么说的啊!
可是我明白的,是不是太晚。
想起爷爷会画小兔子,会写很漂亮的字,会为了满足我的要求在旱烟纸上写字画画——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那是在浪费爷爷的烟纸啊。
想起爷爷在我很小或者在我出生前就得了脑血栓,拴住了腿,走路会很慢很慢。他会去别人家打麻将,玩很小的钱,顺便练练脑子,哪天他要是到差不多的时间还不回来,我就会去他回家的那条路上找他,找到他就在他身后推着他要他快走,边推还边问他今天赢了没,赢多少。
想起爷爷会给我讲他过去的故事。去东北林场,去四川山区,去祖国各地,去非洲的故事。在四川山区独自遇到狼的惊险与机智;在东北林区穿厚厚的棉袄、高高的靴子而帐篷外会有饥饿的熊在频频走动;有三年因工作需要几乎足迹遍布全国;1969年在非洲设计坦赞铁路时遇见的那些有趣的非洲人……每每被问起或讲起他曾经的故事,他的脸上就会闪烁出自豪的光芒。
想起小时候上学前班到二年级上半年在农村老家度过,每天中午奶奶会送我到一个胡同口,给我买些小零食再目送我去上学——这是让那些小孩儿非常羡慕的。有一天,奶奶回娘家去参加某个亲戚的一个婚礼,而我却习惯性的走向爷爷的院子。北方农村的风,很大很狂,几乎要吹走幼小单薄的我。进了里屋,看见爷爷在睡觉,才想起奶奶不在家,却很不懂事的叫起爷爷,向爷爷要五毛钱。爷爷坐起来,数了五张一毛的毛票给我,我拿起来又习惯性地离开。出了大门才发现爷爷多给了我一毛钱,回过头又匆匆地跑了回去,叫起爷爷,“爷,你给多了”,说着再把这一毛钱给爷爷递过去,爷爷也不说话,笑着拿了回来。我想,他的笑容里一定有对我诚实的褒奖。
偶尔也会惹他生气。爷爷的腰上有一颗瘊子,不懂事的我会说那是长在腰上的乳头,会去摸它、拽它。一开始爷爷不会说些什么,可是我实在烦人,不停地玩儿,弄的爷爷不舒服了,他对我发了火。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发火。他咬着假牙,瞪着眼睛,假牙摩擦着发出愤怒的声响。我怕了,我哭了,我去找奶奶告状,说爷爷欺负我。奶奶为了哄我去里屋找爷爷理论,我在当屋抱着小狗哭。当时我觉得,唯一能理解我的,就是那条通人性的小狗……
想起爷爷是那么盼着我学习好。小时候,当了班长,兴冲冲地告诉爷爷,他会很欣慰的笑。考试得了满分,会给一张当时蓝色现在红色的钞票作为奖赏——当时的100元,真的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它可以买很多很多东西,但我每次都交给妈妈保管。后来因为农村的教学条件和教学水平让妈妈很不放心,于是搬了家去了城里,周末随爸爸一起回老家的时候,爷爷也会让奶奶拿出或50或100给我,现在觉得,那是他想我的一种表现。他不善于表达,甚至不爱说话,说起话来也是国家政治焦点访谈以及央视黄金时段的电视剧。于是用钱作为奖励,作为一种表达爱的方式。他最盼望的就是我考上大学,高二寒假去我家时还问我还有多久就考大学了,要好好学习,考上个好学校啊。可是没有任何特殊疾病的他却在五天后的夜里,在睡梦中,静静地离开了我。爸爸的朋友说,这是仙逝。但无论怎样,我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